第28章野兽派_06
郗雾下意识就是解释,但郗文容脸上的失望让她晃了神。
郗文容把蛋糕交给在一旁噤声许久的保姆,往开放式餐厅走,最后停在她的面前。
看着她,无奈的看着她:“雾九,我下午和你说过什么?”
“妈……”
“我下午和你说过什么?!”
郗雾抿着嘴,不说话了。
“我让你收敛脾气你不听的吗!”
“你了解事实真相吗?!”
“我看到的就是你又没管住你的臭脾气!”
郗雾把眼泪逼回去,嘴角往后扯开,露出一抹冷笑。
良久。
郗文容沉沉压下一口气,低头看着桌面上的餐盘:“雾九,和蒋叔叔道歉。”
“不道。”
“啪!”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郗雾不可置信地看着郗文容。
“知道错在哪里吗?”郗文容瞪着她。
郗雾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笑了笑,手垂下来,有些无所谓的样子:“知道啊,当然知道了。”
郗文容神色一怔。
郗雾继续往下说:“驳了蒋老板的面子,又上了他儿子煽风点火的当,最重要的是给你们互相利用的关系添了堵。”
她清楚得很。
但还是选择一脚踩下去,是纯高兴。
那为什么不将计就计?
心情上的事情,她可从来不委屈自己。
蒋益暮看向郗雾,眼睛眯起来,金色的方框眼镜后,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的细纹让他儒雅里带着商人的精明。
郗雾只是低头看着郗文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比母亲高了。
她缓缓道来:“明知道这样的场合该说些虚与委蛇的场面话,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人情世故嘛,我懂啊。”
“我都懂。”
郗雾笑一声,看向餐桌尽头的蒋益暮:“可这人情世故坏我心情了,我郗雾就他妈的不想守了。”
“没劲得要死。”
“就留给需要它的人咯。”
她说完,嗤笑一声,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瓷砖上,转身就往楼上走。
“你这女儿,太有个性了点。”蒋益暮笑了一声,话语间,莫名带了些感叹。
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眼里又稍纵即逝一瞬不屑。
但是太有锋芒的人,任何世界都不太欢迎。
不守规矩、不迎合主流,迟早有一天摔跟头。
这可是他宝贵的人生经验。
郗文容看着郗雾甩上的卧室门,皱了皱眉,回头的时候尽力扯了个笑:“抱歉,益暮,给你添麻烦了。”
女儿犟不道歉,那就只能由她这个母亲来做这些表面上的功夫。
毕竟有求于人的是她们母女,利用了人家终归还是不好意思的。
“没事,孩子嘛,有点棱角也是正常的。”
反正总有一天是要被磨干净的,谁也不例外。
蒋益暮笑笑,站起来,牵着她的手坐到位置上,看了眼火候不合他口味的牛排,轻轻端起来,然后搁到她身前的桌上,“你胃不好,我给你把牛排切小了,现在吃?”
郗文容看着那切好的牛排,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感动是没有的,信蒋益暮真的对她有爱慕更是有鬼了,毕竟这把年纪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就是基于人情世故的愧疚……越来越深了。
无言,只能扯下嘴角:“抱歉,让你生日过成这样。”
“没事,牛排吃了吧,不然浪费。”
只是楼上的噼里啪啦很快打断两人的对话。
郗雾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拎起没拆开的行李箱和墙角那堆画具,转身就下了楼。
路过餐厅的时候,不出意外被郗文容叫住:“雾九,你去哪?”
“能住的地方。”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雾九!”
开门关门,“砰”一声。
寒风呼啸,多病的春日混杂嚣张的寒风,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就往别墅的大门口走,身后没有开门的声音,更没有关门的声音。
郗文容果然,和曾经的每一次一样,一点不会惯着她,每一次都是她爱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自己想明白了就一定会回去。
而作为母亲的她,从不劝,更不挽回。
这就是郗文容从小到大对她的教育方针。
在出大门的时候撞上一个人,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郗雾擡头的当口和他对上一眼,那男人眼睛浑浊,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那眼神打量着她,让她很是不舒服,于是下意识就回了一个更加恶狠狠的眼神,仿佛能剜人似的。
和他擦肩而过,转头就走,光着脚,赤条条来赤条条走,一身傲慢不低头的嚣张气焰,谁都压不住,谁也征服不了。
空气里还有她身上好闻又清幽的洗发水味儿,清清冷冷。
那个肥腻的中年男人仿佛是怔忪了一下,眼神飘忽几下,收回了视线。
“广涛。”
门口有人喊他。
他慢悠悠地擡头,看向别墅门口不知何时出来的老朋友,笑着迎上去:“哎哟!蒋老哥——”
身后热情的客套寒暄,送她出了别墅的大门。
光着脚走在沥青路上,脚趾冻得通红。
漫无目的地上车下车、走过一条又一条街。
联系的房东一听她是未成年,无一例外玩起了消失。
唯一回她的还是个脾气大的——“闲出屁来了玩儿我呢?找茬的滚蛋!”
最后只能认命地往臧曜的小洋楼走。
其实小洋楼的地理位置很好,离世音高中很近,只有两条街。
一段路走下来,四肢冻得有些麻木,刚刚的气焰嚣张也被消弭殆尽。
这个世上总有不欢迎她的地方,也总有无条件欢迎她的地方……个屁。
她看着大门紧闭的小洋楼:“……”
门上还贴了张字条:师门不幸,在哭,勿扰
郗雾:“……”又撒娇?
“师父!”
没声。
“老头!不许生气!我过来道歉了!”
没声。
“老头!我听到里面有人讲话的声音了!”
“老……啪塔。”
门开了。
臧曜端着一只精致的小茶杯打开了大门,看到她,满脸“你怎么又出现”的嫌弃表情。
但见到她情绪不对,又立刻收回开玩笑的嫌弃表情,“死丫头啊,你怎么了?”
她立在原地,摇了摇头。
臧曜顿了顿,视线下滑,看到她光着的脚丫子已经被冻得通通红,眉头一皱就跳叫起来:“哎呀你个死丫头!大冬天的你玩什么行为艺术啊?光着脚要死啊,好歹穿双袜子吧!”
郗雾握着行李箱的手摩挲了一下。
想到蒋透的冷嘲热讽和故意挑事儿。
想到那个叫薄雪的女人下意识把她当劲敌的嫌恶眼神。
想到蒋益暮的颐指气使和变相侮辱。
最后想到郗文容只知道不分青红皂白的痛骂。
她一擡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鼻头一酸,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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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曜给她烧了水泡脚,在洗脚盆里捣鼓了半天,加了生姜、白醋还有枸杞。
郗雾就窝在沙发里看着他做:“师父。”
“嗯?”
“你欠我的那几笔稿费不用给了。”
臧曜奇了,擡头看了小财迷一眼,又看看她的行李箱,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什么。
只是他还是明知故问一句:“又来我这里干嘛?”
“离家出走。”
“幼稚鬼。”
“稿费的事情……”
小老头立刻哼了一声打断她,“你要住就住吧,少用这种恶狠狠的语气撒娇,都不像你了,二楼西面的几个房间自己挑,记得晚上锁好大门,然后每天早上给我开个门。”
“你不住这?”
“我有家!”
“哦。”郗雾咽了一口热姜茶,相当难喝,暗示地问,“要付房租吗?”
臧曜白了她一眼:“我看你这表情就是想赖,还付个屁啊?不过好歹知道问一句了,有进步。”
“哼!我一直都很有礼貌的。”
臧曜“切”了一声,“你的稿费我先拿去应急了,等手头宽裕了会尽快打给你的。”
郗雾“哦”了一声,转头左右看了看,“老头儿,这里有画室吗?”
臧曜给她找出来一盒感冒灵放在桌上,又去厨房灌了壶水烧开,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她问,他就回:“有的,东面和西面两个画室,东面那个现在给你了,西面那个是锁着的,不许碰不许进。”
郗雾点了头:“明白。”
臧曜拿起桌上的君山银针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用手试了试泡脚桶里的水温:“差不多了,过来泡脚。”
郗雾“哦”了一声,缓慢地移动过去,把脚慢悠悠放进去,撑着下巴。
其实他们两个认识的不久,才几个月而已,但是臧曜对她就像亲孙女似的。
她也真的把他当亲爷爷似的。
“雾丫头。”
“嗯?”
“你转去世音高中了?”
郗雾点了头。
“你要去国际部吗?”
郗雾又点点头。
“那之后打算申请哪个国外大学?”
“巴黎美院,我和朋友约好了。”
臧曜顿了一下,没说话,良久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大腿站起来,“行,为师回去了,记得睡觉之前把姜茶喝光,好好看家啊。”
“老头,等等!”
“还有什么事?”
“我第一次念这种国际学校,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嘱咐我的?”
“当然没有。”
郗雾看着他,眼睛里是随时忤逆师长的友好杀气。
“真、真要说起来为师也不大了解。”臧曜呛了一下,“你见过哪个优秀的教授和本科生打成一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