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乱局
◎“此等祸水,怎能再留在你身边?”◎
身子半是悬空崖边,摇摇欲坠,堕向又一重晦暗渊底,阮瑟下意识地攥紧赵修衍的大手,像是抓握住这尾横生坚韧的蒲苇。
亦是给予他无声无言的回应。
竭力平定好一切摇曳心神,她复又看向谢嘉景,再三确认道:“所以婉颐公主仍在楚家,只是谢大人并没有见到她,是吗?”
“没有。”
谢嘉景点头,言辞认真恳切,“府上管家说婉颐公主近日劳累,不宜会客,只转述了一句话。”
一句全然改逆局势,尽数将浪潮推向阮瑟的话。
像是要她万劫不复一般。
沈太后占尽上风,闻得阮瑟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她冷笑一声,欲破碎阮瑟所有的希冀,“婉颐自幼在宫中长大,她的脾性哀家和皇帝再清楚不过。”
“她既都让你好自为之,你若当殿认罪,哀家还能轻饶你几分。”
只要阮瑟愿意俯首屈膝,认下一切罪名,沈太后也不是不能让她走得痛快些。
凭她死后能立下的汗马功劳,这一程宽恕都分外值当。
“认罪?”
阮瑟背脊依旧挺直,丝毫不为沈太后的威胁所动。
她牵紧赵修衍的手,乜斜向楚家人,“如果太后娘娘所言非虚,又何必对使臣痛下重手,屈打成招?”
强撑着跪在地上的使臣双手乏力,额角不断洇出汗迹。
在他肩颈和后辈上亦有透出半是鲜红、半是暗红的血迹,明显是重伤在身,不便于行,却还要上殿诬告她。
沈太后不可谓是不费心思,千方百计地想要夺她性命,好为楚家拖延时日。
没给沈太后和楚家人留下辩驳的时机,阮瑟讽笑道:“或也许是王爷那一脚力道过重,才让使臣受了外伤。”
使臣今日所着的恰是一身宝蓝色的锦袍。
明红血迹轻而易举地洇染在他后背,分外醒目。
缘着他是临面跪朝向沈太后和皇帝,正巧遮掩住那片鲜红,教端坐在玉阶之上的人也看不真切。
赵修翊摆手,吩咐谢嘉景上前,带人去偏殿检查一番。
随行进去的还有太医与孟家公子。
“使臣身上的确留有重伤。”
一盏茶功夫后,孟家公子绕离偏殿屏风,俯身复命,“太医说,他的伤势有些严重,鞭伤与烙伤皆有,而且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他丝毫不作隐瞒,甚至越说越为严重,“有人刻意喂过他大补之物,又敷过上等的伤药,调养过几日,这才能让他安然无恙地来到金銮殿。”
不然那使臣不知早已魂归何处。
孟家在朝堂中向来秉持着中庸之道,与谢家、楚家的往来都不至密切。孟家公子的话自也有几分重量。
闻言,赵修翊侧目,饶有深意地看向沈太后,“母后与西陈鲜少有所往来,又是怎么得到西陈使臣的供词的?”
今日状告阮瑟一事本就来得突然。
阮吴氏母子三人能安然无恙地从息州来到上京本就蹊跷,又敢冒着大不敬之罪在宫门处哭闹、敲击登闻鼓,状告阮瑟心狠手辣、通敌叛国。
沈太后亦是在最为恰当的时机,带着最有利的人证闯入金銮殿,桩桩件件顺畅又巧合,难免不会流露出几分刻意。
为教楚家立功脱罪,她到底是有些急于求成了。
沈太后随手指向楚家大爷,面不改色,“你表舅本就在刑部任官,昨日这使臣来投官时就一身狼狈,还是你表舅好心请了大夫为他疗伤。”
“有前车之鉴在,他重伤在身也不足为奇。”
三言两语之中,沈太后又将所有罪责都推回到阮瑟身上。
“公主离京三年,除却婉颐,在上京总还有些相熟的人,藏匿苛待一个小小使臣还是不在话下的。”楚家人顺势接话,再为阮瑟多添一笔心狠手辣。
其中更是意有所指。
紧紧地扣住她、扣住赵修衍还不够,楚家和沈太后还要将利刃对向她身边的人,阮瑟甚觉好笑,“所以楚公子的意思是,本宫随王爷远赴怀州近一个月,其中不仅要刺探消息,还有留人在京中磋磨使臣。”
“若不是本宫早有耳闻,知晓楚家身为勋贵世家,自有高风亮节,险些以为楚公子时时看照着本宫,事无巨细。”
“既然楚大人笃定本宫做过这事,不妨说得再详尽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