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追问(1 / 2)

替身悔婚之后 扇景 3369 字 5个月前

第53章追问

◎你不想嫁我,是想嫁给北晋太子吗?◎

恰逢一曲丝竹方歇,太极宫内陡然充斥着沉默,只余阮瑟波澜不惊的话音留存于殿中,无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旁,金振玉声。

朝臣女眷都颇有自知之明地垂首低眸,或抿酒尝着珍肴,不敢妄自出言,更不敢擡头多看阶上一眼。

不嫁天家,只简简单单四个字,便道明一切因缘。

几乎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任谁都明了阮瑟这话中指向的是谁。

赵修翊随意一擡手,示意殿内歌舞继续。

讳莫如深的目光在赵修衍和孟容璎之间游移片刻,他复又看向阮瑟,“朕与公主有过几面之缘,既然公主无此意愿,朕自然强求不得。”

“这一个月内,公主若看上哪位未曾定亲的公子,朕依旧会成全公主。”

“承蒙皇上照拂,姻缘皆是天意,强求不得。”阮瑟不得不再度起身,举杯遥敬皇帝一盏酒,又说罢几句客套话后才落座。

宴上她多是在与崔婉颐话着闲聊,偶尔听到身旁北晋太子的相问,她亦会浅笑着侧首应答,得体有礼,又不至于交浅言深。

祁绍矜贵知礼,亦不恃才傲物,谈吐之间更是从不逾矩,时时刻刻拿捏着分寸,只与阮瑟天南海北地闲聊着,偶尔会言及他和虞四爷的旧事。

觉察到阮瑟对此有几分兴趣后,他亦不觉厌烦地多言几句,追忆中不乏风趣,教阮瑟和崔婉颐时有低笑,一派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的光景。

碍于她们仍旧身处宫宴,四国齐聚,百官朝贺,并不是适合放声、放心交谈的地方,因而阮瑟也收敛许多,只在得闲的间隙与祁绍相聊。

对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凭着甚是清明的耳力,赵修衍毫不费力地听清了阮瑟与北晋太子的一切交谈。

她的美眸澄澈、嗓音清丽,眼角眉梢都酝酿着浅淡亲切的笑意。

望过去的一刹那他便只能想到四个字——

倾盖如故。

随着多年前听到的那句“一见钟情”齐齐浮现在他脑海之中,流岁仿若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将他和阮瑟分隔两端。

再无对望之时。

而她身边亦会出现旁的人。

一如谢夫人和如鸢所言:离开他,她终会再遇到下一场姻缘。

越是在回想这三年听到的话,他的神色便愈发不虞,面色沉沉,却又只能挨下所有的心绪,挨下直接上前将阮瑟带离太极宫的冲动。

四下无物,他垂首看向挂坠在腰际的香囊,右手紧握,指骨微凸,手背上的青筋显露。

原本贴有凉意的白瓷酒盏也被熨得微热,再无法泼凉他不住翻滚热烫的神思。

偏这时还有人不断地在一旁煽风点火,乐此不疲。

敬王一手揽着美人,温香软玉在怀,他求而不得的执念也被冲淡许多。

看看对面正与北晋太子相谈甚欢的阮瑟,敬王笑得愈发不加收敛,就着美人的手饮下一杯清冽好酒,他转而望向赵修衍,似笑非笑地道:“当年三皇兄那么看重公主,为她甚至不惜与弟弟我翻脸,如今你与她也不过如此。”

“当年她悔婚又逃婚,现下又当众拒婚,不顾三皇兄你的颜面。”

三年半前的冬至宴,他可没少在赵修衍手里吃苦。

加上那座被付之一炬的别院,他多少私军和兵器都落到赵修衍手中,一去不返。他也不得不收敛起一切心思,夹着尾巴规矩又恭敬地做人臣子。

这两年赵修衍都在边关,抵御着别国时不时的侵扰、操练新军,大大小小又立下不少军功,深得皇兄倚重,亦不是他这等“游手好闲”的王爷可以比拟的。

兜兜转转,他便只能拿阮瑟狠狠奚落他一番。

尽管只是风月□□,但足以打到七寸。

敬王摩挲着怀中美人的香肩,大方道:“女人嘛,都不过如此。”

“虽然三皇兄你多年前护着阮瑟,不肯让我觊觎半分。可弟弟不是小气的人,三皇兄若是愿意,今夜弟弟就能送皇兄一位姿色倾城的美人。”

“何苦只执着于一个不爱你的阮瑟?”

不知是哪句话、或是哪个字眼灼痛了赵修衍,他将酒盏重重地置于矮案上,裹挟着怒气的碰触声异常清脆吓人,而比这道声响更教人心惊的是他的脸色。

铁青阴晦,原本平静无波的眸中像是骤然掀起狂风巨浪,酝酿着山雨欲来的气势,令人无端胆寒。

隐匿其中的威压与不豫更是浓沉,敬王不由得闭口不言。

末了平添一句,“令人心动的无非是权与财,祁绍可是北晋太子,三皇兄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另寻他人吧。”

他刻意咬重太子二字,无形之后又在用那些陈年旧事提醒着赵修衍。

话落,敬王再不与赵修衍搭话,转而挑逗着怀中美人,逢场作戏的意味明显。

字字皆清晰地流入赵修衍耳中。

“若本王有意擡你为侧妃,你可愿意一辈子都跟随在本王身边?”

女子音声中透着明显的娇柔与惊喜,闻言更是忙不叠地应声,“只要王爷愿意,妾自是求而不得,一辈子都侍奉在王爷身边。”

可她并不是如此。

甚至不带留恋地离开三年。

回京亦是不甘不愿。

赵修衍阖眸,喟叹一息,再望向阮瑟时便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

阮瑟不爱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宫宴,行至半途,她便低声知会崔婉颐一句,又向皇帝告罪后便绕路离开太极宫。

她并不熟识大胤皇宫中蜿蜒交错的路,崔婉颐对她放心不下,差了身边的琉月跟着阮瑟,为她引路。

入目是与三年前一致无二的景色。

唯一能聊作慰藉的便是御花园西边那充盈着江南雅致的水殿与回廊。

任由心绪指引,阮瑟款步走上回廊,去往水殿。

微热南风吹拂过盈满荷花的湖面,水气冲淡了风中的闷热,轻抚过坠在水殿外的帷帐,缥缈之中蕴涵着不可名状的风情。

纤长皙白的指尖将将抚上轻纱,阮瑟正要擡步走到水殿中时,身后恍然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温润的男声。

是祁绍。

回身,敛下眸中的意外,她唇畔浅笑盈盈,“太子殿下也在。”

“太极宫中宴会未歇,殿下不听曲赏舞,怎么会来御花园?”

“听得赏得多了,难免有些乏味。”祁绍迈步走近,先阮瑟一步拨开薄纱,走进水殿,“公主不亦是如此吗?”

水殿内一切陈设未改,林立的壁柜旁仍放有一盘棋局。

棋局上黑白两子厮杀未歇,不相伯仲,很是杀伐凌厉的局势。

亦是一桌未破之棋。

只轻描淡写地扫了棋局一眼,祁绍并没有闲余的心思破局,反而很是有耐心地拾捡分好棋子,尽数收归到各自的棋篓当中。

间隙,他望向阮瑟,好心而又纯粹地邀约道:“公主此时可否得闲,愿意与孤对弈一局吗?”

寻着不着边际的借口逃出宫宴,行至水殿,她怎么都不像是不得闲的人。

阮瑟心下腹诽,面上却欣然应下祁绍的邀请,款步上前与他对坐,手撚白棋后先下一子。

紧随其后的,除却祁绍的一枚黑棋,还有他的一句问询,“公主方才直言,不愿嫁入天家,唯独是指赵家吗?”

北晋的国力与东胤不分上下,加之自祁绍及冠以来,北晋朝堂之上的一应事务便都交由他打点,他与皇位之间只差一场登基罢了。

这一声赵家,出自他之口并无不妥。

阮瑟轻笑,本着稳健的棋风送子入局,“是哪家有那么重要吗?”

不论放在哪一室皇家中,总归都不会有太过明显的分别。

在位高者眼中,和亲也只是一种玩弄权术的手段。

一种稳定长久、少有后患的伎俩。

至于具体是谁人出嫁、最后又花落谁家,兜兜转转也只会有一种结果:香消玉殒。

崔婉颐是其中千万分之一的例外。

“孤曾听先生说,公主是大胤人。”

“是。”棋局上一来一往,阮瑟应话,“此前我在息州生活过十五年。”

不知道祁绍与自家小舅舅之间的关系有多密切,他又知晓多少。阮瑟不禁擡眸打量着他,“小舅舅待我亲近,许多事难免过于为我考虑,太子切莫尽数当真。”

“今日殿上的话,还望太子暂时为我保密。”

若是这些话此时传回西陈,且先不论虞家是何等惊诧、愤怒、不满的反应,虞四爷便先不会饶过她。

拒嫁一事本在意料之中,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出狂言,未尝不是对皇帝和赵修衍的挑衅。

深切追究起来,她也讨不得好。

有恃无恐罢了。

祁绍望向有些心虚的她,一副冲动做错事后害怕被长辈责罚的模样,摇头好笑道:“孤可以不和先生提及此事。”

方才她在殿上浑然不怵、信誓旦旦地开口,他还以为她当真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为了给雍王难堪,不曾想她竟会忧心虞四爷的反应。

的确如信上所言,她有趣得紧。

“既是如此,公主是已经下定决心、一个月后启程回西陈。”

“若是有人有意强留,公主又当如何?”

他的棋风如他的问询一般,温和又不失凌厉,循循善诱,只一步一步临近将要被侵吞的白子。

“初初见面,殿下未免太过担心我。”阮瑟不甚在意地一笑,“既是无关紧要之人,他如何便是他的事。”

“况且他强留不住,亦不敢强留。”

往岁她能借崔婉颐之手离开大胤,任凭他千寻万找都杳无线索。

这次有西陈为她后路,他更是毫无阻拦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