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贪恋(1 / 2)

替身悔婚之后 扇景 5698 字 5个月前

第20章贪恋

◎“别咬自己。”◎

迦阑香半掺着不甚醉人的酒香一道扑洒在她锁骨处,热意熏染,阮瑟不由得侧头,颈侧细嫩有如凝脂的肌肤愈发显露。

内室数盏明亮烛盏,摇曳着照进绯色帐幔之中,红得昏黄,氤氲醉意。

映照出男人眸底更为浓沉的晦暗。

“瑟瑟……”赵修衍唤她,嗓音微哑。

“嗯。”

阮瑟侧目,盯着整齐叠放在一旁的被褥,始终不敢擡眸看赵修衍。

阖眸按捺住想看他的冲动,目之所及一片漆黑,手上的触感就愈发明晰。

一粒又一粒的盘扣经由她手被挑开。

赵修衍握着她的手,堪堪停留在最后一颗盘扣处,“今日怎么来燕欢楼了?”

许是饮过酒,他说话时还透露着并不清醒的迷醉。

所有的掌控不过是他意识之下的自然而然。

“是来寻我的吗?”

他一面问,一面还很自觉地去拿掉阮瑟发髻上的簪钗步摇。

长发散落之时,他指尖绕上一缕青丝,半埋在她颈间,轻浅而又熨烫地摩挲着,一点点落下浅红印记。

须臾后便又如梅花醒绽在她如玉凝脂的白腴上。

阮瑟鸦睫轻颤,尚且清明的思绪陡然被拖入混沌之中,她断断续续地应声:“府中人说你在燕……燕欢楼长醉,让我过来……接你回府。”

万不曾想到会变成如今这般情形。

她偏头,稍稍咬唇,绯霞愈发绮艳地停留在她脸侧,朝上向下蔓延至耳廓玉颈。

东间里烧着上好的银霜炭,驱散着十二月更深露重的冷寒。

只触及到一瞬的凉意,阮瑟便已经置身被褥当中,随即席卷而来的便是熨人热意。

隔着他身上单薄的中衣,她更不敢多看,任由赵修衍牵着她的手。

从他眉眼处一寸寸抚过结喉,没入被褥之中,中衣之下。

阮瑟一手不得闲,另一只手就只能攥紧席褥。

借以慰藉紧张微颤的心跳。

不知怎的,她在混沌之际忽的想到阮吴氏曾教给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彼时她一身抗拒,连多看一眼都嫌恶。

从不愿以此讨好别人,也不喜旁人触碰她。

不想有朝一日,她会甘愿沉沦。

像是不满阮瑟只交代了一半的话,赵修衍俯身在她耳畔低沉道:“没有了吗?”

“你明明从不想来燕欢楼。”

“这里也不适合你来。”

或是受了那假迷药的影响,他今晚的话格外多。

阮瑟意识不清地想着,“但……你醉了。”

仍旧是不甚连贯的字句,不知是在解释她来燕欢楼的反常缘由,还是在说此时的他。

一句话,惹得赵修衍低笑一声。

年少在边关与西陈交战时,他逐渐收敛起张扬意气,临面八风虚空也岿然不动,夺州守城时只讲究兵贵神速。

朝夕磨炼中,这种言行作风便慢慢浸入他骨髓之中。

一如此时。

像是五感迟钝,周遭万籁沉寂。

阮瑟所能听到的是赵修衍时常一句并不重要的询问,更能察觉到他指尖的轻微试探,并不急切,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是有些。”

“见你能来,我心甚悦。”

垂首瞧见阮瑟愈发紧咬唇畔,赵修衍食指挑开她唇齿,横陈在她唇边,又往前递送一下,“别咬自己。”

“今日不合时宜,不会在这里。”

他的确是醉意难消,但还能想起来宫中的规矩。

无论是正妃、侧妃亦或者是侍妾,宫中都有嬷嬷检查落红。

他不能为了一时尽兴,日后让阮瑟落入众口铄金的难堪境地。

再者这里是燕欢楼,于他于她都不是最为合适的地方。

阮瑟微不可见地点头,“嗯。”

意识紊绪,赵修衍说完一句后,她都要延迟须臾才会给出回应。

得到他的保证,阮瑟缓缓放松,一手扶在他肩头,任由迷离侵袭,相隔无间的情切。

雪原长涉茫茫,她也走得很慢。

临近春芽将绽、雪色消褪的地缘,她并未仰见春色,而是被明亮天光洒照满身,温热熨人。

诸般心绪眩惑,许久后才陡然归位,神魂俱颤。

阮瑟眨眨眼,想要半坐起身时又被赵修衍抱在怀里。

偶尔回荡着烛火轻微摇曳声的内室,沉沉响起赵修衍低缓温柔的说话声,迷糊之中半掺着餍足,“陈安去着人备水了。”

被看穿心思,阮瑟颇有些羞颜,埋进他怀中,“王爷什么时候吩咐的。”

“方才你失神时。”

似是酒意、药劲和倦意一同袭来,赵修衍半阖着眼,侧身揽住她,“湢浴里一应俱全。这里没有备女子的衣服,里面还有几件崭新的干净中衣,委屈你今晚先将就穿着。”

阮瑟点头。

没过多久,她便察觉到身侧人已经入睡。

这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赵修衍长相清俊,眉骨明显,阖眸熟睡时偏于沉稳儒雅,教人感觉并不难接近。

与他清醒时,周身裹挟着的威仪全然不同。

更不似方才意乱心沉的他。

明是酝酿着将倾风月,他偏还是悠然温和地待她,聊以慰藉。

阮瑟抚过他眉目,指尖轻柔,生怕会惊醒他。

唇畔衔着浅笑,她微微擡身,很是小心地在赵修衍眉下印上一吻,稍触即逝,恐惊天人。

不消片刻,她就听到外间传来的声响,是陈安着丫鬟送了热水进来。

轻手轻脚地挣开赵修衍的怀抱,阮瑟披着中衣下地。

中衣系带被扯坏,绳结可怜地坠挂在一侧,没有任何绑衣固定的作用。

无奈之下,她只能一手按着衣襟交错的位置,缓慢且小心地迈步绕过屏风,去往另一侧的湢浴。

毕竟不是在雍王府,湢浴比不上玉芙苑侧厢,但胜在一应俱全,并不显逼仄。

坐在浴床上,阮瑟长舒一口气,被温暖包围的感觉格外令人贪恋。

简单拭过长发,复又用皂角洗去身上的黏腻,彻底擦干水汽后她这才起身,披上赵修衍曾备在湢浴里的中衣离开侧浴。

赵修衍身形颀长,站在一众人里十分好认。

与他同站一处时,阮瑟只到他肩膀处;此时穿上他的中衣,阮瑟有种幼时好奇偷穿母亲靓丽衣裙的错觉。

袖子宽长、下裤同是如此。

每迈一步都像是在清扫地面。

也走得很难受。

她只得停步卷好裤脚,捋起长袖,收拾得整齐后才回了内室,上榻休息。

“瑟瑟……”

甫一上榻,还不等阮瑟躺好,赵修衍便侧翻身抱住了她,交颈而卧。

似有所感地轻唤。

像极了他昏迷那日,迷梦中仍声声切切地念着她名姓。

阮瑟稍稍动着身子,熟稔地在他怀中寻了处舒服的位置,“嗯,我在。”

得到回应,环在她腰间的手又收紧几分,松弛有度。

又如梦呓般,他像是全然不清醒,有一搭没一搭地出声,没有任何意图和关联地胡言乱语。

“没有旁人。”

“从来都只你一人。”

类似的话那日在马车上他就说过一遍。

只不过彼时清醒,此时是半昏迷。

梦里都不忘同她解释。

原本扎根在心里的软刺陡然被人拔去,阮瑟复上赵修衍的手背,眸光温情,“嗯,我信你。”

**

月初那场大雪过后,上京城日日明媚,天光大好,教人行走在外时勉强还能感受到几分暖意。

阮瑟醒来时,内室烛盏多数已经燃尽,寥寥日光透过窗棂投洒进来,落影床畔,照得红帐上的金线绣纹愈发流光精致。

些微的有些晃眼。

看这天色,应当也是在巳时了。

往日在府中,赵修衍卯时过半就会离府,她最迟也没睡到过巳时。

今日她醒得迟,身侧的男人仍旧在熟睡。

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阮瑟摸了摸自己额头,又复上赵修衍额间,确认他不是发烧或风寒后就放心下来。

小心地挣脱赵修衍的怀抱,踩着床尾下榻,她立在床前瞧了半天才拾起勉强还能穿上的裳裙,披上冬氅,简单地收整了一地的凌乱。

明明昨夜仍是清白,可这一片狼藉也引得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微红着脸,又一边回忆着周易诸卦,阮瑟才能勉强稳住心境,将已经不能看和尚且完好的衣服分门别类,放置在床尾以及床头不远处的矮凳上。

收整好后,她这才出了东间,想去寻陈安吩咐几件事。

“还是娘娘宽容大度,昨夜竟还有心思留宿燕欢楼。”

挽莺半倚半靠在阶旁扶手上,瞧见阮瑟出来,她嘲讽一笑,明里暗里都在说赵修衍的风流,“这燕欢楼好颜色的姑娘可多着呢,这一两年来王爷都不知道和多少姑娘在那张床上云雨过,娘娘竟还睡得这么好。”

她鼓着掌,笑得愈发讽刺,“难怪娘娘能留在王爷身边,成为唯一的一位侧妃。原是凭借这份无人能及的大度。”

“挽莺确实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既然选择相信赵修衍,此刻再听到这些话,阮瑟心下始终波澜不惊。

阖上门,她转身看向挽莺,反问道:“是吗?那为什么姑娘不敢上五楼。”

“若真如你所言,想来五楼见王爷一面的姑娘恐怕不在少数,想见我的人更不会少。怎么只有姑娘一人在这里。”

踌躇徘徊,不敢多行前一步。

阮瑟垂眸扫向挽莺的站位,一眼便觉察到她所立的位置很是微妙。

将将站在楼梯尽头,只差一两个台阶就能踏上五楼。

一步之遥。

挽莺不甚在意地拨了一下金步摇上的流苏,“白天嘛,姑娘们肯定都是在休息。”

“毕竟不是所有男子都像雍王殿下一样怜香惜玉,还能让娘娘自己下地走路。”

她转身,整个人都靠在扶手上,很是舒展,擡眉眨目间更是带着无可消褪的撩人风情,“这青楼,折腾姑娘的花样多着呢,娘娘怕是都没听过。”

听过。

怎么会没听过。

她甚至还在阮吴氏身上见过那些痕迹。

不像是情之所至时的玩弄,倒像是故意追求的刺激。

很意外的一眼,让她对柳州牧一家人更为抗拒。

阮瑟收住那些不堪的回忆,想下楼去马车上拿一身能换洗的裳裙,“挽莺姑娘如果没有其他事,还是下楼休息吧。”

陈安和丹霞都不在五楼,她对燕欢楼更不了解。

只能自己下去。

“等等。”

错身而过的刹那,挽莺突然抓住阮瑟的手腕,“我当然有事要对娘娘说,只不过这里不方便。”

“娘娘可否随我去二楼密谈。”

“挽莺姑娘。”阮瑟沉声,难得厉声急言,“你不必兜圈子。”

“如果没事,我会让人请你下去。”

上次在水殿,是她因为母亲的事乱了心神,才中人圈套。

有些把戏用过一次就够了。

“娘娘对我还真是有敌意。”

挽莺松手,规矩地站在台阶上,双手抱在身前,“我是想和你说王爷的事。”

此时她高出阮瑟两三级台阶,看向阮瑟时多少带着俯视。

像是喜欢这样居高临下地看阮瑟,挽莺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扭曲的高高在上。

她笑得妩媚,又别有他意,“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王爷这么无情。”

“上个月我还在为王爷抚琴,不过一个冬至宴,他就彻底抛弃我,让我沦为其他人的玩物。”

“我跟了他两年啊,他还不留一点情面。”

句句透着怨念,挽莺目光流过阮瑟姣好娇妍的容貌上,飞快地掩盖住心底的妒忌,轻声道:“如今娘娘是人人艳羡的雍王侧妃。”

“可你身无母族依傍,早晚都有美人迟暮的一日,到时娘娘该怎么办呢。”

阮瑟听着挽莺的蛊惑和挑拨离间,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姑娘难得说这么在理的话,所以呢?”

“娘娘不妨早做打算。”挽莺一噎,咬牙继续出着主意,“雍王殿下封邑有三个大州,娘娘不如趁着正得盛宠,为自己积累着家财。”

“女子嘛,当然要借着自己的美色,花期正好时让男人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

“敬王殿下对您一往情深,娘娘若是愿意,我也可以为娘娘牵线搭桥。即便日后娘娘年老色衰,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确实。

这样的话可能还不等她年老色衰,就已经无家可归了。

阮瑟煞有其事地点头,见挽莺愈发说得兴致高涨,很是好心地替她畅想未来,不由得轻笑一声。

她突然擡手打断挽莺的自说自话,余光向东间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追问:“所以,牵线搭桥后你想做什么。”

“是去雍王殿下身边告发我私通,还是状告京兆尹说我贪财行骗当朝王爷?”

“挽莺姑娘,不是所有女子都喜欢权势和金银珠宝。”

挽莺身子一僵,不住反驳,“男人多凉薄,雍王殿下是没有对你下狠手。”

“权势越高的男人,心越冷越硬。”既然被看穿,挽莺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目的,“敬王殿下虽然看起来……不太通达朝政,但至少他愿意为你付出代价,不是吗?”

“什么代价?”

见阮瑟不知,挽莺一惊,“果然是王爷瞒着你。你竟然不知道敬王殿下在寒湖中站了半个多时辰,昏迷五日不醒。”

“手脚冰凉,近一个月都不能下地行走,太医说再多站半个时辰,他这双腿可就废了。”

心下盘算着这次该同敬王要多少银两,她一边添油加醋道:“敬王是雍王殿下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尚且都能下这种狠手。”

“我也跟了他许久,如今不过是谁人都能看上的妓。”

“娘娘与我是同路人,我不忍心见你重蹈覆辙,怎么能算是不怀好心呢?”

“你与敬王狼狈为奸也不是第一次了。”自觉与挽莺说不通,阮瑟懒得再理会她,更没将敬王放在心上,擡步继续下楼。

“阮瑟!你别不识好歹。”

这次若放她走,下次再见到就不知是何时了。

想到敬王托人送过来的信,挽莺心下一狠,顾不得压住声音,“人不为己,迟早是要吃亏的。这是我给你指得唯一一条明路。”

“你别不自量力,等敬王离京,你后悔也没用。”

“什么明路,让我也听听。”

如鸢双手撑在阑干上,望着挽莺懒懒道:“燕欢楼的丫鬟一个都没睡醒吗,怎么还能让你上五楼。”

明里暗里都在阴阳她。

挽莺攥紧双手,“我想与阮侧妃叙旧,同你有何干系。”

“偷听旁人说话,你就不怕妈妈罚你吗?”

青楼酒楼向来都是客人众多的地方,平日里往来燕欢楼的贵人并不少。

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每位新进燕欢楼的姑娘除却要接受楼中的训教外,还要熟记楼内的规矩。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多听,更不能多言。

不然轻则在地牢面壁十日,重则被下哑药、挑断手筋、发卖至边关军中。

盯着挽莺有恃无恐、反咬一口的行径,如鸢红唇轻启,满是漫不经心,“去呗,我又没拦着你。”

“你最好说得严重许多,比方才更天花乱坠一点,能让妈妈把我打发离京的那种。”

她可真是太想离京了。

整日困在着四四方方的城中,受着谢嘉景没完没了的纠缠,还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她得活着,哪怕是在燕欢楼中茍且偷生。

挽莺狠狠瞪了如鸢一眼,很是不情愿地离开五楼。

在与阮瑟擦肩时,她不甘心地添道:“还有一个月,娘娘若是反悔,随时可来燕欢楼寻我。”

“你我都不亏。”

“挽莺口中的话没几句是真的,娘娘可别被她骗了。”

挽莺还没彻底离开四楼,如鸢就已经出言提醒着阮瑟,没有丝毫顾忌。

阮瑟微微一笑,“我知道。”

挽莺的伎俩还骗不到她。

受人所托、受利所诱的蛊惑本就破绽丛生。

更何况挽莺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说客。

哪有人上一瞬还咬牙切齿、阴阳怪气地恨着她,下一须臾便大发善心地为她铺陈后路。

未免太假。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