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陛下很可能不会再有儿子了。
于是,更多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年仅三岁的沈明允身上。
好在沈明允极肖其父,聪慧敏捷,读书几乎是过目不忘,学东西也比常人更快些,让许多心灰意冷的朝臣们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虽然陛下儿子少,可是质量以一抵百啊。
至于沈让,虽然只有沈明允这一个儿子,却并不娇惯,在他五岁时就亲自替他开蒙,后来更是给他找了两个学富五车的大儒给他当先生,完全不避讳自己对儿子的期望。
姜毓宁虽然心疼,可也知道儿子身上承载着什么样的责任,因此从不多说什么。
好在沈明允早慧又懂事,让姜毓宁安心不少。
这天,五岁的沈明允下了学,在书房练完了大字,就把毛笔一扔,转身就往承恩殿跑。
身后伺候他的小太监早就见怪不怪了,麻利地收拾完书箱,急忙就带人跟了出去。
沈明允虽然腿短,跑得却快,没一会儿就跑进了承恩殿,刚迈进大门,影壁都没过,就开始喊人,“母后!母后!”
彼时已快入夏,沈让却怕姜毓宁贪凉,不许他在这时候用冰山,于是姜毓宁只能躲到院子里的阴凉处。
沈明允进来的时候,姜毓宁正在看话本,听到儿子的声音,她连忙把话本往竹叶袖子里一塞,“快藏起来,别叫明儿看到。”
别看小家伙才五岁,认得字实在已经不少了,前几天她从闲来无事,从书架子上翻出来一个话本,一看那名字就知道是多年前丛梦送给她的。
当时她还未嫁人,看不大懂,如今成婚多年再看,许多从前不明白的地方竟然都能明白了。
可她正看得津津有味,沈明允不知道就从哪冒了出来,她吓得话本跌落,被小家伙看个正着,“张书生和周小姐在香荷园……”
姜毓宁一愣,连忙捡起来搁回书架上,好险沈明允是只看了几个字,好奇地不住缠着她问,姜毓宁只好随便编了个故事。
她一边讲,一边看着儿子不住点头,那双神似她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崇拜和惊叹。
当时的姜毓宁一边愧疚自己哄骗小孩子,一边又忍不住得意,她长到如今,一直都只有被沈让骗得团团转的时候,如今也轮到她来骗别人了,虽然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可看着他崇拜的眼神,也实在很有成就感。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去沐浴回来,就听到沈让在训儿子。
先前两个人还没有孩子的时候,姜毓宁曾经想象过沈让是如何和孩子相处的,可想了半天,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可唯一能确定的是,沈让一定是个严父。
如今孩子出生,且渐渐长大,沈让虽的确是个严父,可和儿子相处时,却并不严肃,反而更多时候都很温和,完全没有父亲和皇帝架子。
姜毓宁曾好奇问过他,“哥哥,原来你这么喜欢小孩子的吗?”
沈让笑着道:“我们自己的儿子,留着你我的血脉,我为何不喜欢?”
这话是实话,但也还有一句没有说:沈明允是姜毓宁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儿子,他又怎么能不珍惜。
沈让虽然对沈明允课业上的事十分认真,但也少有教训人的时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儿子还太小了,又会撒娇,我看他那样子,总能想起你小时候。”
姜毓宁根本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沈让就循着记忆给她形容,后来干脆找了一张纸画下来,画的正是两人初见,姜毓宁穿着一身兔子裘袄从墙头上滚进雪堆里的一幕。
那双无辜水润的大眼睛,沈明允是继承了个十成十,所以沈让很少训斥他。
因此这会儿姜毓宁听到沈让训儿子,还有些新奇,她没叫人声张,自己披散着头发走到书房外偷听。
沈让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姜毓宁只听这声音,几乎就能想象到他现在的神情,一定是敛眉沉目,没有半点笑意,他从前就是这么吓唬自己的。
而书房内,沈让也果然摆出了一副严肃的神情,他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小豆丁,沉声问:“怎么回事?你进来做什么?”
他的书房一向不许沈明允进来,倒不是说什么机要文件不能给他看,而是御案上常年码放着奏折,只怕沈明允不小心弄脏。
沈明允一向也都很乖,很听话,今天却不知为什么,明知不许,还是偷偷溜进了他的书房。
然后就被沈让抓到了。
他倒不是生气,只是好奇,这书房里的书都是他平日里读的,估计小家伙有些书名都看不懂,进来是想找什么?
沈明允个子很矮,即便沈让坐着,也能给他极大的压迫感,更别说他如今已经御极十载,更是不怒自威。
两根小手指在身前勾缠,沈明允纠结了一小会儿就老老实实招供了,“我来找书。”
沈让更疑惑了,皱眉问道:“找书?这里有什么书你能看?”
沈明允乖乖答道:“千金记事。”
沈让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姜毓宁的话本,只略想一想,就猜到了大概。
恐怕是姜毓宁看话本的时候被儿子看到了,又偏偏有他不能看的情节,为了不让儿子看到,就悄悄藏到他的书房来了。
这样想着,他问沈明允,“你知道这是什么书?”
沈明允点头,“是故事书。”
然后把白日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其中就包括姜毓宁信手编来的那个离谱故事。
姜毓宁站在门外,听着儿子几乎是一字不差地复述,不由得十分骄傲,想必是她编的故事太吸引人,才引得他想接着往下看。
书房内,沈让也问:“你母后不是讲给你了吗?”
沈明允却没有立刻答,只左右看了看,似乎是不想让人听见,然后踮脚凑到沈让的耳边,小声道:“母后讲得故事是假的,我一听就听出来了,可我不想母后伤心,只好装作相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