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常（4）

这日姜毓宁正在承恩殿的秋千架上读书，前头太极殿的内侍仲恩急匆匆走进院子，对着姜毓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道：“娘娘，陛下请您到太极殿。”

姜毓宁一怔，“这会儿吗？”

她虽然能自由出入太极殿，但是也知道沈让每日忙得都是正事，前头朝臣众多，她很少过去打扰，只偶尔在他废寝忘食时，过去给他送些茶点或者陪他用膳。

眼下正是沈让每日召见内臣的时候，怎么会在这时候叫她过去。

仲恩却笑着道：“是，娘娘快些走吧。”

姜毓宁虽然好奇，但还是点头应了。

想着这会儿过去怕是会撞见朝臣，她特意换了一身衣裳。

一刻钟后，她来到太极殿，却没有看到朝臣，而是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丛梦！”姜毓宁惊喜道。

宣丛梦回头，看到姜毓宁，下意识就想跑过去抱她，又意识到这是在哪，生生止住动作，弯下身去行礼。

然而她膝盖还没有弯下去，姜毓宁已经抢先一步拉住了她，“这是做什么？”

她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们才多久没见，你就要和我生分了不成？”

宣丛梦笑着摇头，却忍不住擡头去看御座上的沈让。

姜毓宁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一眼沈让，就拉着宣丛梦走出正殿，往一旁的偏殿走去。

“你什么时候回京的？上次你不是说，还不知道要不要回来？”叫人上了茶，姜毓宁挨着宣丛梦坐下，两人隔着一个小炕桌，手却仍然拉在一起。

自从宣丛梦去西北之后，两人常有书信往来，但实际上已经有将近一年没见过了，不过这不耽误两人的亲近。

宣丛梦回答道：“我阿爹已经老迈，向陛下提交了辞呈，陛下虽然没有允准，但是把他调回了兵部，所以我就随我阿爹一起回京了，出发匆忙，路上也没来得及给你写信，干脆想着等到京城直接和你见面好了。”

“可是……”姜毓宁有话想问，可涉及到沈让，又难免犹豫。

宣丛梦何等聪明，只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想问什么，笑道：“虽然西北是我阿爹的家乡，但上京是我阿娘的归根处，我们总是要回来的。”

听了这话，姜毓宁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握着她的手，道：“回来就好。”

生与死，权与利，大约是世间最沉重疲惫的话题，宣丛梦略过不再谈，而是主动把话头转到姜毓宁身上，“你成婚也有近一年了，陛下待你如何？”

实际上根本不必多问，只看姜毓宁能够如此自由地出入太极殿，就知道她在身上心中的地位，果然，姜毓宁扬了扬唇，眉眼间尽是笑意。

大致说了说自己的事，姜毓宁便问：“你呢？”

宣丛梦比姜毓宁大了两三岁，一般的姑娘在她这个年纪，多半自己当娘了，可是宣丛梦仍旧孤身一人。

姜毓宁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怕从前成王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让她久久无法忘怀。

却不想宣丛梦道：“我今日进宫，就是想请陛下赐婚的。”

“赐婚？”姜毓宁这下是真的惊到了，急忙问道，“和谁家的公子，是你在西北遇上的吗？”

宣丛梦摇头，“没有谁家，只看陛下赐婚哪家。”

姜毓宁不赞同道：“这怎么行？”

宣丛梦说：“眼看已经双十过去，只怕那些公子们都要嫌我老了，谁肯和我订婚？”

姜毓宁皱眉，“这是什么话？”

她端正过身子，肃然道：“丛梦，且不论你的身份摆在这儿，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委屈自己的，谁也不能说你不好。”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了。”

听着她真诚的语气，不知为何，宣丛梦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到底是忍住了，她笑着点点头，“放心，我不会的。”

姜毓宁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即便她已经是一人之下的皇后，可在宣丛梦跟前，从来不会有任何架子。

宣丛梦没忍住掐了掐她白净的小脸，“我保证。”

姜毓宁这才放心，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聊了不少的事，一直快到用晚膳时，宣丛梦需得出宫了。

两个姑娘拉着手往外走，姜毓宁依依不舍地看着宣丛梦，只觉得想和她说的话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宣丛梦虽也不舍，但到底是碍于沈让，安慰道：“过几日，我府上会有宴会，我们又可以再见了。”

姜毓宁这才高兴一点，点点头，说：“我一定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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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宣丛梦，姜毓宁直接回了承恩殿，一进殿门，就命竹叶几个把库房打开，然后亲自钻进去翻找东西。

沈让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姜毓宁脏兮兮地从库房里出来，不由得揉了揉眉心，笑道：“这是哪来的小煤球？”

姜毓宁瞪她一眼，吩咐人把自己刚刚挑出来的几个箱子都搬到内室，她晚上还要再详细挑选一番，然后才进屋去梳洗更衣。

沈让亲自拿着帕子给她擦手擦脸，伺候祖宗似的周到，洗干净后，姜毓宁到屏风后换衣裳，沈让巡视般地打量着那几个被擦干净之后送过来的箱子，问：“这是做什么？”

姜毓宁回答：“丛梦不是要从清河公主府搬到靖边侯府嘛，到了新的住处，总是缺东西的，届时她办宴会，我正好给她送去，填一填屋子。”

实际上，无论是在公主府还是在靖边侯府，以宣丛梦的身份，都绝对不会受委屈的。不过姜毓宁和她交好，沈让自然也不会阻拦，因此只是应了一声，就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姜毓宁想起了什么，问道：“哥哥，今日丛梦是来求你给她指婚的吗？”

沈让嗯了一声。

姜毓宁换好衣裳走出来，十分自然地坐到了沈让的腿上，拉着他的袖子，说：“那你不要随便给她指婚好不好？”

沈让明白姜毓宁的担心，但姜毓宁不知道宣丛梦和蔺池之间的过往，他却知道，甚至宣丛梦去西北，都不见得是单纯的为了她的父亲。

只是没想到这一去西北回来，两人竟然还没修成正果，宣丛梦这番来找他赐婚，恐怕不是心灰意冷，而是想刺激刺激蔺池，试探他的心意。

沈让这样想着，宽慰姜毓宁道：“放心，宁寿是个聪明人，她不会拿自己的后半生做赌注的。”

姜毓宁如今比从前脑子转得快了许多，一下子就明白他话中有深意，问道：“哥哥知道什么？”

沈让半点亏都不肯吃，“用什么来换？”

姜毓宁顿时不高兴了，在他胸口推了一把，说道：“小气，我去问丛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