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氏倒还好,毕竟这些年也是见过看过不少,公主府的马车走远后,脸色脸色依旧如常,满心怒气都压在心底,却不能表露出来。
毕竟这两个月,都是她陪伴着宁寿郡主,明显很得郡主喜欢。
景安侯府原本就是太后的母家,后来太后薨氏,他们就几乎被陛下遗忘,若是日后淮王登基,岂不是更没有他们的位置。
好在如今卓家搭上了淮王府,只要日后姜毓宁嫁去了卓家,再有清河公主府的关系,景安侯府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至于身边的姜毓秋,便没有她修炼得这么到位,起身之后,忍不住对姜毓宁道:“果真是攀了高枝了,有郡主保驾护航,只怕日后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她冷笑一声,问:“你还记得,你自己姓姜吗?”
姜毓宁知道这段日子,自己做的事的确有些不留情面,她不知说什么,便只能小声反驳,“我没有。”
她没有仗势欺人。
卓氏心底也不高兴,却也知道分寸,她拉着姜毓秋,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随意胡说八道,然后对姜毓宁温和道:“别听你姐姐胡说,她是这两个月都没见到你,想你了。她自己一个人在承州,是闷坏了。”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姜毓宁并不怎么信卓氏说的话,可她既然愿意解围,她也十分领情,何况她心里的确有些抱歉。
毕竟她们还是一家人,可是这两个月以来,她一次都没有想到她们。
姜毓宁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卓氏一道进去了,走过垂花门,卓氏要带着姜毓秋姐妹俩回宁安堂,然后对姜毓宁说:“回去沐浴,好好歇一会儿,早上到宁安堂来吃饭,你伯父和你大哥也都很想念你。”
“是。”
姜毓宁回房沐浴,洗去一身疲惫,眼看时间还早,就躺下歇了一会儿。
等到差一刻酉时,竹叶叫醒了她,给她更衣梳洗,陪她到宁安堂赴卓氏的宴。
因为是家宴,所以打扮并不隆重,姜毓宁只穿了一身窄袖襦裙,长发挽着随意梳了个髻,连簪子都没用,只插了几枚海棠花形状的发针装点,省得头上单调。
她款款走进宁安堂,清丽又不失颜色,十分夺目。
卓氏看着她,又嫉又叹。至于姜毓秋看着她,却只有嫉妒了。
卓氏看出女儿的心思,怕她多话会误了事,故意拉她到自己身边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毓宁,快坐,挨着你大哥和你二姐姐。”
“是。”
姜毓宁住得最远,因此是来得最晚的,她一坐下,景安侯便宣布用膳,他第一个动筷子,却是夹给姜毓宁的。
姜毓宁自回府之后,便和这个伯父并不亲近,这会儿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拿碟子接住景安侯夹来的菜,迟缓地道谢,“谢谢伯父。”
景安侯说:“都是自家人,何必和伯父客气,此番你陪伴郡主,也是十分辛苦。”
姜毓宁诚实地摇了摇头,“并不辛苦,伯父严重了。”
景安侯问:“郡主很喜欢你?”
姜毓宁不好意思自夸,腼腆地说:“郡主很好相处。”
景安侯很满意,说:“郡主殿下身份贵重,能得郡主的赏识喜爱,实在是你的福气,也是我们景安侯府的福气。”
说完,他给坐在身边的卓氏打了个眼色,卓氏立刻会意,对身边的婢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婢女取来一封精致的请帖,卓氏接过,转递到姜毓宁的手上,“过几日,你卓家表哥要说亲了,届时府上会有宴会,咱们一家人都会过去,你和郡主交好,不妨把帖子递到郡主那,看郡主是否赏光。”
姜毓宁接过帖子,听到的却是卓霖要定亲的消息,她有些意外,却又欣喜,以为卓氏放弃了将自己嫁给他的念头,这样也好,省得她要与她再耗费口舌解释。
不想卓氏跟着就说道:“你表哥定了亲,明年开春就要成婚,这次宴会,你是一定要去的,正好叫你未来的主母瞧瞧你,你将来想进申国公府,到底还要她点头。”
姜毓宁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什么叫未来的主母,伯母,你难道还想让我嫁给卓表哥?他都要娶亲了,我为何还要嫁给他?”
卓氏皱眉,“他娶亲定亲又与你何干?毓宁,你过去也是做不了正房的,本就不需要在意这个。”
姜毓宁无法接受,“我不是已经和伯母明确说过了,我不会嫁给卓表哥的。”
卓氏一开始还是温和的语气,见姜毓宁这般不识擡举,不由得也不高兴起来,“怎么?你难不成还是嫌弃将来只是个妾室不成?毓宁,就算你攀上了郡主殿下,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出身。你是侯府二房庶出,不占嫡不占长,只有个姓还算有些体面。”
“可是卓霖呢?申国公府嫡长子,未来的申国公,除了爵位之外,如今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宠臣,你区区一个庶女,看不上卓霖,怎么,你还想飞上枝头去当太子妃,去做皇妃娘娘不成?”
“你可别忘了,若是没了姜家,你什么都不是。”
她的长篇大论,姜毓宁一句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听到了一句,“太子?太子不是已经……”
卓氏哼了声,十分与有荣焉地说:“今日早朝过后,先太子被废,淮王被册立为新的太子,择日就将姓册封礼,入主东宫,成为下一任储君。”
原来哥哥提早几日回来,是为了这个,想到沈让,姜毓宁不由得有些走神。
卓氏却以为她是动摇了,又放柔了语气,竭力劝说道:“总之,卓霖如今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很得器重,将来必然更是前途无量,这样的好男儿,打着灯笼找遍上京,都再找不出第二个。”
“更何况,他是你的表哥,对你也有垂怜喜爱之心,你日后嫁过去,就是贵妾,除了上头的正
房夫人,谁又能盖过你去?只要你将来尽心侍奉,富贵荣华都绝对少不了你的。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毓宁,你要知道,伯母总不会害你的,你能嫁过去,已经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了。”
姜毓宁倔强道:“无论是妻是妾,我都不想嫁给他,我并不喜欢他。”
大家从未想过,姜毓宁原来是这样执拗的性子,被她这般连番拒绝,面子里子都有些挂不住,各个脸上难看。
唯有坐在姜毓宁身边的姜贺今探究地看了她一眼,眸底深沉,不知想了什么,他擡手去拉姜毓宁的胳膊,安抚道:“好了宁宁,先坐下吃饭,旁的事等……”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被一声拍桌的巨响打断。
景安侯听着姜毓宁的话,再也忍耐不下去,拍桌而起,怒道:“什么喜欢不喜欢?这有什么用?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姜家的女儿,是景安侯府的姑娘。”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早逝,我养着你,吗我要你嫁给谁,你就要嫁给谁!”
“更别说,还是卓霖这样好的亲事,说出去无论是谁,都要夸赞一句,你倒好,满心委屈,倒像是我们有苛待你似的?怎么,你如今认识了宁寿郡主,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么?你看不上申国公府的婚事,还想去找个王爷嫁吗?”
他一连串的斥骂下,姜毓宁找不到反驳的间隙,脸色都发白。
最后景安侯排板定论,“婚姻大事,我说了算,你不想嫁也得嫁!”
“来人!”他朝外喊了一声,命令道,“扶四姑娘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