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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宁修云好像没看到宁楚卿忌惮的神情,他暗示道:“五哥还记得之前我说的话吗?简寻若是跟在我身边,最多不过是御前侍卫,但上了战场可就不一定了。”

宁楚卿额角的青筋一跳,即便他心中紧张的神经疯狂叫嚣着让他提防太子,但下马车时两人之间的相处,宁修云那番话都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他。

以至于在这种时候又不合时宜地从脑海中飘了上来,他忍不住想,太子或许根本看不上南疆兵权,想将亲卫丢进南疆军,只是希望给简寻搏一个好前程。

太子和一个御前侍卫在一起,必然会遭人诟病,甚至外人会以为简寻以色侍人才走到那个位置上。

但若简寻是个能上阵杀敌甚至闯出名号的少年将军,两人之间面前还能算是一件风流韵事,不至于那么容易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宁楚卿表情纠结,太子行事如此坦然,让他的多番猜忌都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见宁楚卿犹豫不决,宁修云当然不介意再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他道:“五哥放心,我有自知之明,在行军打仗的事上,我没有什么天赋。南疆合该交给五哥。”

这倒不是宁修云自谦,他到底是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即便看过兵书也只是有些理论知识,也委实对兵法没有什么细致的研究。

单说用计谋达成目的,他必然是个中翘楚,但战场上的军情瞬息万变,对军情的理解和揣摩、如何用兵、面对突发情形的应对,对宁修云来说属于难得的知识盲区了。

宁修云自认没有为将的才能,也没有宁楚卿镇守边疆多年的经验,自然不会妄自尊大,觉得随随便便就能取代宁楚卿在南疆的地位。

他的确有能力算计宁楚卿让他自愿交出南疆兵权,但拿到南疆兵权之后呢?谁能和宁楚卿一样将南疆守得像铜墙铁壁一般?

简寻若是在战场上多历练几年,或许还有机会,但现在还远远不够。

所以宁修云已经把自己的真实目的摆在了宁楚卿面前,单看宁楚卿愿不愿意卖他一个顺水人情了。

而宁修云的及时示弱和退避,让宁楚卿心中的警惕心降到了最低点。

在宁楚卿心中,除了家人之外,便只有南疆最为重要,他并非贪恋权势,而是不希望南疆受外族入侵落入战火之中。

若太子无意于南疆,宁楚卿当然不介意帮太子一个小忙。

但有些事他必须提前告知这位没见识过战场之残酷的太子殿下:“殿下的意思微臣明白,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去到那里或许会有性命之忧,即便如此,殿下也希望简公子入南疆军吗?”

宁修云手一顿,他不得不承认,在听到那句“性命之忧”时,他心里有了片刻犹豫。

简寻是原书的主角不假,但命运并非不可转圜,书中的简寻未曾死在战场上,却并不意味着如今的简寻也不会。

但他询问过,入南疆军是简寻自己的意愿,他不能不在意简寻的意愿做独断专横的事。

只是这一闪念的功夫,简寻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宁修云的动摇,他主动向宁楚卿拱手,“戍守边关、保家卫国是大启男儿的职责,我自请入南疆军,生死不论,还望将军成全。”

他已经错过了南疆军今年的征兵期,如果此时不能借此机会上战场,恐怕就要再等上一年时间。

简寻从未想过一直待在太子身边做一个护卫,对于他来说,自幼习武便是为了这一天,简寻能想到最好的人生,就是像简家先祖那样保家卫国,平定战乱,攒下一点家底告老还乡,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宁楚卿锐利的视线扫过简寻,这青年还未及冠,但当日在医馆两人动起手来,他已经察觉到简寻的武艺不在他之下,甚至隐隐有超过他的趋势。

宁楚卿自己是战场拼杀出来的,又比简寻年长几岁,经验上简寻不敌他,但天赋绝对在他之上,假以时日,大启又会多一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宁楚卿惜才,即便是太子身边的人,立场有些不同,他也不太忍心让明珠蒙尘。

再好的宝刀也必然要出鞘见血才能彰显其锋锐,没有在战场上历练过,简寻或许也就止步于此,一生庸碌了。

宁楚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既然有心,我会将你的名字写进新兵名单,能否有所成就,还要靠你自己。”

他加重了“靠你自己”的咬字,侧眸看了宁修云一眼。

宁楚卿是在明里暗里提醒,不希望宁修云暗中派人帮助,胡乱把军功往简寻脑袋上安,让简寻徒有虚名的同时也会动摇南疆军的军心。

宁修云也很敏锐,他眨了眨眼,保证道:“五哥说的有理,战场之上,自然只能靠他自己的。”

宁楚卿眯了眯眼,试图在宁修云脸上找到一丝不情愿,未果,暂且放心了。

宁修云擡手落下一子,棋盘上白子包围黑子,败局已定。

“你又输了。”宁修云笑意盈盈地看向简寻。

简寻挠了挠头,有些遗憾,现在是一百零一局,一百零一败了。

宁楚卿闻言也低头看了一眼,黑子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很明显,简寻就是个偶尔灵光一闪有些精巧思路的臭棋篓子。

嗯,重点在后面,宁楚卿看这实力差距,感觉简寻想赢下宁修云,至少得要再修炼个十几年吧。

真难为太子能耐着性子和这人下这么久的棋,要是放宁楚卿自己,早就掀桌了。

不过既然一局终了,也到了用膳的时候。

简寻将棋盘撤下,宁楚卿把食盒里的晚膳拿出来,还没分配好碗筷,守在宅邸门口的宁楚卿亲卫匆匆走进来,道:“将军,门口有位裴公子要见太子殿下。”

宁楚卿一挑眉,看向宁修云,“裴公子?”

宁修云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裴延那么沉不住气,按照路途推算,南巡车队最早也得明日才能到达南疆主城,裴延这是和宁修云用了同一招,自己提前来了。

“是裴三。”宁修云解释了一句。

宁楚卿懂了,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裴相家三公子,太子的心腹,不过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算作“心腹”了,毕竟太子提前离开南巡车队,带的确实简寻而非裴延。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太子和自己的情人单独出门,不想被人打扰。

“让他进来吧。”宁楚卿吩咐道。

“是。”亲卫应声走了,片刻便将裴延引入院中。

裴延今日竟穿了一身青色骑装,他是只身前来,连素日里跟在他身边的少年随侍都没带着,看着风尘仆仆,一进院中他便看到了石桌边的宁楚卿。

在看到那张脸之后,他眼中隐秘地闪过震惊,随后又迅速掩饰好了,除了似笑非笑的宁修云,没人注意到裴延的那点失态。

裴延俯身行礼,两个皇室中人坦然受了,简寻则从桌边站起回礼。

裴延道:“多谢将军高擡贵手,否则微臣今日便要露宿街头了。”

这人虽然是笑着的,但那满身的怨念几乎要化为实质逸散出来了。

裴延被留在车队两天,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他从沈七口中套出了情报,知道到江城之前,太子都有位替身帮忙遮掩,便趁着沈七不注意的时候放心地溜了。

走时匆忙,没来得及带上些金银,一路策马到南疆城,直奔着镇远将军府去了。

他亮出了自己从嘉兴帝那里得到的手令,能号令南巡车队御林军的那个,将军府的人知道他身份不简单,果然引着裴延到了太子目前的居所。

听将军府的人说宁楚卿在与太子议事,裴延还以为会看到什么针锋相对的场面,没想到这三人之间气氛还算融洽,并且准备一起用晚饭了。

宁修云睨他一眼,“哦?裴卿连一把扇子都价值百金,怎会流落街头?”

“……来时走得急,殿下应该也能体谅吧?”裴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沈七就是太子留下看着他的,太子肯定知道他脱身不易,这会儿还要说风凉话来刺激他,性格真是有够恶劣的,对他的嫌弃也一点没少。

宁楚卿左右看看,发现这两人和传闻中的关系完全不同。

都说裴延是太子的心腹,太子敬重裴延,做事都会先询问裴延的意向,两人之间是裴延占主导地位。

然而今日相见,才发现两人并不和睦,裴延在太子这里连连吃瘪,只能被太子牵着鼻子走。

宁楚卿心道有趣,打圆场道:“裴公子不如一起用饭?”

宁楚卿带来的那个食盒足有半人高,是他妻子特意让厨房给太子准备的,有些超规格了,给宁楚卿一家五口吃都绰绰有余,加个裴延也不是难事。

裴延应道:“那裴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简寻起身准备去屋子里再搬一张椅子,却被宁修云一把按住了手,道:“让他自己去,又不是没长腿。”

“……哦。”肢体接触,宁修云的体温明显比他更低,简寻僵硬地应了一声,坐在座位上不动了。

宁楚卿一回身就看到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顿时心情复杂。

裴延:“……”裴公子为了证明自己有腿,只好自己从屋子里搬了个椅子出来。

四人都不是扭捏的人,分了碗筷便开始用饭了,宁修云因为食量太小和另外三人格格不入。

他只吃了小半碗饭就停筷了,视线绕着石桌转了一圈,觉得这场景很是有趣。

宁修云对面坐着的是简寻,简寻两侧分别是裴延和宁楚卿。

而这三人,就是在原书中推翻大启朝的元凶,也是合谋杀死太子宁远的同党。

宁修云如今是和本该杀死自己的三个仇人同桌用餐。

如果按照原书的剧情走向,太子宁远在江城因为江家的威胁与裴延离心,裴延本就看不上原身,在原身忤逆他的意愿之后决定不奉原身为主、另谋他路,也是理所应当。

太子对江家的偏袒必然会导致敬宣侯与傅如深的计划失败,简寻因为到南疆参军没能救下他们,简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死在了那年的江城,他与太子宁远之间,可谓是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