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李家村位置有些偏僻,不在西山主山道边,而是跟着河流支流,落户在了稍远些的平原附近。
大概是位置偏僻,距离江城主城也有不近的距离,李家村明显比寻常村落小了一倍有余,站在村口打眼一看,约莫只有十几户人家。
房屋有些破败,村里的田地长势也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土地较为贫瘠的缘故。
宁修云和简寻策马停在村口,擡眼望去,几排房屋之中,有妇孺在晾晒野菜、洗衣做饭,垂髫小儿追逐打闹,间或传来几声笑骂。
一派祥和的景象。
宁修云居高临下向种着稻谷的田地里瞥了一眼,稻谷长得病病歪歪,叶尖有些枯黄,根系土地干硬,黄土略微裂开少许缝隙。
似乎是缺水所致?再四顾一番,发现村里似乎没有疏通水渠。
田间也有农户在侍弄作物,几排鸡鸭在稻谷地之间溜溜达达,几个汉子扛着农具准备归家,没走几步就发现了村口两个外来客。
简寻也注意到了来人,他翻身下马,牵住缰绳,顺便把太子手里的缰绳接了过来。
简寻本意是自己缓慢牵着马进村,太子殿下安然坐着就好,离开前沈七千叮咛万嘱咐。
但宁修云手里一空,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也跟着下了马。
恰在此时,扛着农具的汉子走近,为首的那位笑容爽朗,道:“两位是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
简寻正欲开口,便被宁修云扯住了衣袖。
宁修云哪敢让简寻这个老实人编故事,还不
知道这人会出些什么什么漏洞百出的借口,于是上前一步和简寻并肩,回答道:“我们兄弟二人从江城出来便在西山里迷了路,好容易才走出来,不知道这里是……?我们兄弟正准备往南疆去,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那汉子说:“这里是李家村,从村南边出去,过了一片沼泽和荒原野地便是南疆主城了。”
宁修云点了点头,有些为难地说:“我们兄弟走了半日水米未进,不知道能不能在村子里歇歇脚,住上几日?”
那汉子挠了挠头,犹豫道:“自是可以的,若是两位公子不嫌弃的话。”
宁修云和简寻穿着的衣服做工精致,看着就是上等料子,连宁修云发髻上的簪子都透着一股金尊玉贵的奢靡。
的确是一眼便能瞅出的富贵,汉子犹豫只是因为:“村里许久不来外人,不知道哪家能收留两位……”
宁修云扯了扯简寻的衣袖,简寻会意,从怀里掏出钱袋子,道:“不知道大哥能否割爱,能让我们讨些水米?”
那钱袋子鼓鼓囊囊的,沉甸甸地拿在手里,极为抓人视线。
那汉子眼前一亮,颠了颠肩上的锄头,急道:“自然是可以,两位跟我走吧。”
宁修云和简寻对视一眼,牵着马跟在那汉子身后。
一个钱袋子似乎无声间拉进了几人的距离,那汉子没话找话,随口问道:“两位公子看着气度不凡,想来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吧?”
宁修云摆了摆手,笑道:“不过是家中略有些薄产罢了。”
“公子低调出行,我懂我懂……想来戴着面具也是不想让人认出身份吧?”
简寻听到这话,身体骤然紧绷,一只手攥紧了缰绳。
太子微服私访,但是国师的话涉及大启国运不能违背,是以脸上的面具没有摘下,这汉子骤然提起面具,引起了简寻的警觉。
虽说乡野间的人未必知道国师给太子的批命,但简寻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
宁修云伸手虚握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稍安勿躁。
他语气低沉下来,道:“并非如此,只是幼时伤了脸留下疤痕,凶神恶煞的,不遮面怕是要吓到人了。”
那汉子脚步一顿,略有些尴尬地找补:“呃……我这人嘴笨,公子莫怪……”
宁修云宽慰了几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注意到男人肩上的农具似乎已经快要损坏了。
那锄头有些磨损,上面原本沾了些泥土,这会儿走了一路,此刻都颠干净了。
宁修云目光幽深,话语间从汉子那里了解了不少李家村的消息。
这村子因为地界实在偏僻,做什么都不方便,近几年来不少人都搬走了,如今只留下十几户,没成荒村还要仰仗村民难离故土,不愿背井离乡。
剩下的人基本都是“李”姓,且沾亲带故,这才相互帮扶走到今日,这汉子便姓李,命唤李福。
走了一路,李福将两人带回了村子南边的家。
依山傍水,这边都是用山中木材搭的木屋,汉子家中比起周围几家荒了的院子更有人气儿。
这家的院子已经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宽敞了,除了一个主屋还有一间偏院。
院中的架子上晾晒着衣服。
井盖边放着簸箕,里面晒着不少已经干了的菌子吗,看着干得发黑,不太像还能吃的样子。
井盖上还放着木瓢,中间裂了道缝隙。
宁修云略一挑眉,就见李福朝屋子里喊了一声,一个头戴巾布、穿着朴素的妇人从屋子里出来,见到两个陌生人在,神情略显慌乱,道:“这两位是……”
李福说:“沅娘,这两位公子想买些水米,要在村里小住一夜,你将偏房收拾出来吧。”
沅娘长相清秀,生得又白净,不过行动间有些木楞,此时讷讷点头应是,说:“两位公子且等片刻。”
说完她转身进了偏房,收拾起东西来。
屋子里传来一阵挥舞扫帚的声音,似乎是起了灰尘,妇人低低咳了几声。
简寻将两匹马拴在院外的树旁,回来时便见太子跟着李福在水井边给他们特地倒空的水袋里装水。
宁修云从钱袋子里拿出一小把碎银,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李福撞上太子这个冤大头,一点井水就得了钱财,脸上都快乐开了花。
简寻:“……”
简寻就没见过这么败家的人。
虽然知道太子久居东宫,但这出手也是过于阔绰了,恐怕不是不知道用不上这么多钱,只是平日里赏人惯了,这会儿也不在乎多些少些。
简寻忽地就想起江城的夜里,修云从他手中拿了十枚铜板,交给了卖身葬父的少年,对方连一口薄棺的价格的了如指掌。
——还是他的修云更好。
简寻双手环胸在一边旁观,实际上身为下属他也不能置喙太子的行为,反正不是他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