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插秧会战(1 / 2)

一九七一年五月,整座沈阳城都浸在槐花的甜香里,我们这群十六七岁的中学生,却背着打了三层补丁的行李背包,拎着搪瓷脸盆与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牙缸,踏上了去往郊区农村的路,参加一年一度的插秧大会战。

晨光里,红旗招展,口号声震得路边树叶沙沙作响。我攥紧背包带,和张禹、肖明挤在队伍里,只觉浑身热血发烫,仿佛要去完成一件天大的事。

队伍走得慢,待日头爬上天顶,每个人额角都挂着汗珠。我们在田埂边的老槐树下歇脚,纷纷掏出自带的干粮——黄澄澄的窝窝头,配着玻璃罐里腌得发黑的萝卜干,是那时最寻常的滋味。

我啃了两口窝窝头,干得刺嗓子,渴意像火一样烧到喉咙。“走,找老乡讨点水喝!”张禹拍了拍我的肩,肖明也跟着点头,我们三个悄悄脱离队伍,往不远处的土坯房走去。

院里的大娘满脸皱纹,听明来意便笑着摆手:“屋里有水缸,缸上有水瓢,自个儿舀!”我急着解渴,拔腿就往屋里冲。

屋里没开灯,黑黢黢的,只隐约见灶台边立着两个大水缸,缸沿上果然搭着个水瓢。我一把抄起瓢,伸进最近的缸里舀满水,仰头就灌——水带着股说不清的酸味,还有点发馊的怪味,可渴劲上来了,哪里顾得上这些。

直到端着水瓢走出屋,阳光落在水里,我才愣了神:那水哪里是清的,分明白花花的,像掺了奶浆似的浑浊。

身后的张禹和肖明凑过来,看清瓢里的东西,瞬间爆发出震天的笑:“庆柏!你喝泔水啦!”我手里的瓢“哐当”砸在地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才明白老乡家的缸,一个装泔水喂猪,一个才是清水。

那天下午,“庆柏喝泔水”的笑话跟着队伍走了一路,我在路边打快板给拉练队伍加油时,总听见有人低声议论“喝泔水的就是他,那是给猪喝的,他抢着喝了,哈哈!”,我听后,臊得耳朵都红了。倒是张禹偷偷塞给我一块水果糖,小声安慰:“含块糖,去去馊味,没事,谁还没犯过迷糊。”

插秧大会战开始那天,天刚蒙蒙亮,田里就闹开了。有人在秧苗地里“挫秧”,把带泥的秧苗簇放进土篮;有人挑秧,扁担两头挂着土篮,在没踝的泥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剩下的人弯腰插秧,分秧、插苗的动作重复一整天,直腰时腰杆都能发出“咯吱”的响声。

我和张禹被分到挑秧组。负责挫秧的同学总犯难:挫多了怕我们挑不动,挫少了又嫌往返白费劲。张禹每次都拍着胸脯说:“多挫点!我有劲!”他个子高、肩膀宽,挑着满满两篮秧苗在泥田里走得稳稳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也只随手用袖子抹一把。

我就差远了,个子矮,扁担绳太长,即便把腰挺得笔直,土篮还是蹭着地。张禹看我费劲,就帮我把扁担绳绕短一圈,又在我肩上垫了块他的旧毛巾:“跟着我走,踩我的脚印,别踩深了。”

收工后,我住进了老乡关哥家。关哥比我们大几岁,先前在海边渔业队干活,如今插秧农忙季节,也回了老家。他家的土炕很大,我和他挤在炕头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