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小满就像只雀儿一样从她身后钻了出来,笑嘻嘻地道:“家主,这果子可甜了!您尝尝。”
一时间,原本肃穆沉静的书房,因着这一大两小的到来,顿时充满了生气与暖意。江小鱼和江无缺围着父亲咿咿呀呀地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趣事”,小满叽叽喳喳地描述着取果子时遇到的趣闻,怜星安静地站在一旁,风吹雪则将果子放在桌上,默默地将烛火挑得更亮了些。
陈然看着眼前这温馨喧闹的一幕,听着儿女稚语,感受着家人关怀,多日积压的疲惫仿佛真的被这平淡的暖流缓缓冲刷而去。他端起参汤,慢慢喝着,身心都松弛下来。
什么江湖风雨,什么朝堂暗涌,什么边关烽火,在此刻,似乎都被隔绝在了这间点着温暖灯火的书房之外。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都该去睡了。”陈然放下空了的炖盅,一手一个,将已经开始揉眼睛的两个小家伙抱起来,“爹爹送你们回房。”
他抱着孩子站起身,对怜星和风吹雪道:“你们也早些休息。”
走出书房,夜风依旧带着寒意,但怀中两个小家伙温软的身体,以及身后跟随的家人,却让他觉得格外踏实。
或许,这便是他奔波劳碌、在刀光剑影中奋力前行,最终想要守护的东西吧。
…………………………
南北镖局的后院里,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将青石板地面晒得暖烘烘的。
王动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宽大的藤椅里,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鼾声轻微而富有节奏,显然是进入了物我两忘的至高睡眠境界。他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壶喝了一半的劣质茶叶,以及一碟……已经被扫荡一空的花生米。
林太平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正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算盘,眉头微蹙,似乎在核算着这趟走镖的盈余。他嘴里念念有词:“……扣去人马嚼用,器械损耗,还有打点各路关系的开销,啧,叶总镖头这次定价还是太厚道了些,下次得建议她涨涨价……”
郭大路则光着膀子,露出虽有些松弛但依旧看得出底子的肌肉,正吭哧吭哧地举着一个石锁。汗水顺着他略显沧桑的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他一边举一边嘟囔:“老了老了,想当年这百来斤的石锁舞起来跟灯草似的……现在这胳膊腿,不练不行喽,不然下次走镖,遇到硬茬子,岂不是要给咱镖局丢人?”
唯有燕七,没有像其他三人那般“各得其所”。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青色镖师服,勾勒出依旧苗条的身段,正拿着一块干净的棉布,细细擦拭着自己的雁翎刀。她的动作很慢,眼神也有些飘忽,明显心思不在刀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指尖拂过冰凉的刀身,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浣花溪畔那个身着麒麟服,于万众瞩目下力挽狂澜的身影。陈然……他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吧?不知伤势是否痊愈?朝堂之上,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想到那人在金銮殿上面圣,在波谲云诡的朝局中周旋,而自己却只能在这小小的镖局后院,听着王动的鼾声,看着郭大路卖傻力气,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遥远的距离感便悄然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