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蜻蜓点水,轻轻一掠。
“取悦了吗?”沈囿直视他,眼神淡漠而疏离,像完成一个任务般漠然。
虽然是主动的,眼底却窥不见一丝情意。
唇角柔软的触觉还在,栀香很淡,有很浅的余温。
第一反应是惊讶,随后祁禹时勾了下唇角,眼底有愉悦,垂眸对上那清凌凌一双眼睛时,却被那里面漠然的神色刺痛了。
她的眼神很冷漠,像一种荒原上刺骨结冰的坚硬冰屑,裹在枯草上,轻轻一割,就让人流了血。
相聚不过咫尺,祁禹时却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她那么远。
青海到芝加哥,西雅图到纽约,在那场漫长雨季里夜里辗转无眠独自思念的人是他,胃部痉挛绞痛撑着一口气也要处理公事应酬也是为了她。
可原来见不到她的这两年里,她早已经将他从生命中抹去,熄灭零星爱意,遗忘埋葬过去,干干净净的,从不回头。
笑意敛起,眼眸垂下,胃部隐隐泛疼,祁禹时曲手握了握指节,心底泛着疼,仍旧面不改色开口:“做得不错。”
他让助手递给她名片,言简意赅,“如果你有更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沈囿攥着那张卡片,看着上面印刷的字体,看清了那是他的房卡,地址就在她住的酒店附近,00001总统套房。
指节攥紧,沈囿咬了咬牙,维持着冷静回:“不必了,祁先生。”
“我别无所求。”
“尤金。”低低一声,祁禹时往后躺,英俊脸庞陷入阴影里,他擡手揉了揉眉心,倦意疏懒。
尤金取过大衣,拿了钥匙过来,“沈小姐,请。”
黑色西装外套被他绅士的披上,沈囿起身,高跟鞋磨得脚后跟疼,她慢吞吞的往门口走。
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简单。
屋内开会讨论的高层这会也都放下通讯工具和文件,纷纷离开。
十五楼玻璃电梯往下,沈囿静静地看着大厦外车水马龙燃着霓虹灯和灯光的街道。
尤金接了个电话,对面人说的英文。
沈囿断断续续听见那人在骂,声音很熟悉,应该是布莱登。
沈囿擡眼看了眼尤金。
他把手机拿一边去,笑着回:“抱歉,沈,让你看笑话了。”
“他今晚情绪不稳定,股票飘红被人做空,一半资产全亏空了。”
不光他,还有维斯特以及那些买了Sunny原始股票的人,这会都被套牢,股价腰斩,资产净蒸发过半。
沈囿问:“是他做的吗?”
尤金耸耸肩,直爽承认,“对,shiw他很在意今晚布兰登和维斯特那些言语。”
污言秽语,物化她,问她被多少人上过。
那些话沈囿都记得,忍了下去。
心底轻微被触动了下,沈囿想到与他在澳门那次,赌桌上,赌徒的污言秽语,叫嚣着让她肉/偿,他面上没表露,却在下牌桌后,没让那人走出葡京外面第一条街。
雨水噼里啪啦砸下,进了眼睛里,沈囿看见那人浑身带血的模样躺在雨里低声求饶,而他踹他没留一点情。
大概是那时雨太大了,沈囿一眼望进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睫毛被雨水打湿,心动蔓延,无数次瞬间,她想和他在一起,想与他白头。
雨珠贴在玻璃窗上,弥漫起一股白汽,沈囿手指有点僵冷,擡脚迈出电梯,收回心神,径直往前走。
不重要,都过去了。
尤金一直送她到酒店门外,指着她身上披的外套开口,“新的,不用还。”
沈囿点了点头,酒醒完全,一半身子站在外面,雨丝飞溅,沾湿柔软发丝,很小的水珠贴在黑发上,像亮晶晶的白砂糖一样。
沈囿点开手机,低头查看消息。
尤金单手插在大衣兜里,声音柔和,朝她笑了下,“shelly沈,明天好运。”
沈囿点点头,对他淡淡抿了下唇角笑,“谢谢。”
街道上停靠着数辆黑色轿车,街面上有些在路灯照亮下如镜面光滑的水面,刚下过一场雨,温度下降很多。
交错纵横街道里霓虹灯闪烁却又冷冷清清,沈囿站在路灯下安静等待车开过来。
她发消息给柏翊一,强调捷克那件事,牵扯涉及过多,不过需要确保的是那条片段里的背景音乐需要改变,并且在明天首映典礼之前需要改变。
她和柏翊一交涉后又和电影节主办方那边聊了很久,最后还是无功而返,他们抱歉的表示样片已经提交审核通过,无法改变。
而这件事是半个月之前就完成了的。
所以她今晚求祁禹时,或许已经晚了。
保姆车来的时候,沈囿还僵站着,柏翊一仍在关心她,“小右,你今晚去哪了,我们在酒店外面等你很久,你都没有出来。”
酒店外面。
他们并没有被请去做客。
手松了下,手机差点掉到地上,沈囿擡眼看了/>
可是,她看不清他,是真的要帮她,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想要出一口气。
…
翌日。
下午场电影播放《低吟》是最后一场,电影院里人已经走了大半。
沈囿和柏翊一以及其他主创一起坐在第一排,灯光打下来,她穿着黑色礼裙,公主裙改良,长裙拖地,长发盘起,发间别了一个漂亮精致的珍珠发卡,远远望去,仿佛一个皇冠,而她优雅美丽,如同公主。
只是在电影画面出来时,她看见里面的自己,神色间有淡淡的哀伤。
柏翊一尽管心情低落,也还是对她微笑,安抚她。
他说,大不了他不拍电影了。
没事的,沈囿。
没事的,师妹。
林吟驾车前往戈壁荒漠,广袤无垠的天地下,雪山终年不化,五彩经幡飘扬,天空和云彩变得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触及到。
随着影片播放,死去的野生动物,被偷猎卖掉角和皮毛只剩下的警/察,血腥又悲伤的画面,无力感蔓延。
电影院里有很多人开始细细啜泣,有拆纸巾的声音。
沈囿看着屏幕里成长起来的林吟,利落短发,工装夹克,单手开皮卡义无反顾去最危险的地方,为附近的保护员传递信息。
她那么勇敢,那么无畏的向前。
沈囿知晓故事的走向,野狼会成群结队袭来,隐□□品的地方暴露,部分犯罪分子伏法,死去的藏羚羊牦牛从河边喝水归来,那首歌谣会响起,悲拗苍凉,故事走向尾声。
殷无释饮弹而亡,死在偷猎分子的枪下,林吟开车,离开可可西里。
风从四面八方往后吹,泪水还没掉出就被吹干,她再也不会哭泣。
故事结束,影片里的人一生逝去。
而这个结局,是沈囿看过无数遍的。
狼群被赶走,一队带着警徽的警察从最近的公安局赶过来,部分罪犯伏法。
十秒后,就会响起那首歌谣。
一切无可挽回。
眼泪静静流淌,沈囿看着电影屏幕里的画面变换,安静的等待最后的宣判。
五秒,三秒,一秒。
歌声前奏起来的时候,沈囿僵滞了一瞬,眼睫轻颤,不可预料的眼泪大滴滚落。
背景音苍凉空旷,漫无边际的荒野里,天空是白色,河流被鲜血染红,音乐悠扬如笛声,无言诉说伤痛。
影院里啜泣声更明显了,不少人为之感动。
而柏翊一仿佛历经一场生死,走到一条路的尽头,被命运宣判无罪。
他眼底盛满惊喜,看向沈囿,“囿囿,歌换了。”
点了下头,沈囿偏头轻轻擦拭了下眼泪。
坐在座椅上,听着那首熟悉又陌生的纯音乐,一时之间时间恍惚,沈囿好像又看见那个少年桀骜不驯的模样。
她十七岁情之所钟,曾发誓要一生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