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囿有些发冷往他那边靠,轻轻开口:“我是你friend啊,祁禹时。”
卡片掉出来。
祁禹时神色寡淡,擡手一点一点撕碎,言简意赅,“Tye在欧洲隶属我大伯管,刚刚那人是长期合作商。”
如果说了是女朋友,那他们家的人很快就会知晓。
沈囿心底有点难受,抿了抿唇角没说话,忍住滋生的小情绪。
第二天,或许是昨晚饮酒缘故,沈囿腹部疼痛厉害,痛经没完没了,她抱着一杯热水喝,嘴唇发白,轻轻开口:“阿禹,我今天不舒服,陪不了你。”
钻表环扣扣上,祁禹时擡手系领带,漆黑桃花眼底不见波澜,没有失望意味,本来这场也不打算带她。
灰棕条纹领带垂下,西装驳领半遮颈部纹身,祁禹时漫不经心道:“好好休息。”
司机等候在外,恭敬做了手势。
临走前,沈囿踮脚轻轻吻了下他唇角,柔声道:“别太累。”
“嗯。”寥淡一声,男人转身离开。
雨停又下,从酒店二楼往出去可以看见连绵雨幕,花园里水声涤荡,温泉池淡淡冒着白汽,各种绿植掩盖着,冷冷清清的,没一丝人声。
二楼阳台连接出去是一片青石板布置的连廊,匠心雕刻,设计得很精巧,茶花紫罗兰铃兰玫瑰都酝酿着花苞,生长出翠绿枝叶,浇灌在雨珠下,朦朦胧胧的,仿佛浮在云端。
沈囿没什么力气,喝完热水,让酒店客服送了个暖水袋,捂着裹着被子开始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做了断断续续的梦,梦里雨很大,她在深巷里追逐他,始终看见的却只有背影。
醒了好几次,眼角有泪痕,皮肤紧绷,一看时间是下午,服务员送餐到客房。
她起身,勉强只啃了个三明治。
隐痛感缠绵,煨着热水袋,沈囿回床上,摸手机试探着给他发了条消息。
沈囿:【天有点冷。】
窗外街道清冷,大理石修筑的建筑,欧式尖顶,金发蓝瞳的白种人偶尔路过,电车平稳运行,一切都很安静。
等了很久,没有回复,沈囿眯着眼睛又睡了会儿。
醒来时额角有汗,似乎是冷汗,撑着起身沈囿去衣柜里找了件薄羊绒外套穿上,她握着手机想给他打电话,隐约听见车声响动,停车场里有人回来。
心底又涌现了点希望,沈囿走到阳台去看他,线绒拖鞋踩在石板上的雨珠,沈囿手机的拨号已经打过去,握手机的手腕纤细白皙,黑发披散在肩头,整个人苍白清瘦无比。
阳台往下,下过雨的柏油路街道有些湿意,城市里有雾,路边路灯有些已经亮起,天色阴沉晦暗。
沈囿一眼看见他,身形挺拔高挑,一身黑色西装,结实手臂半搭着外套,碎发漆黑,眼底神色淡然,一手夹着烟,指骨修长机具冷感。
身旁跟了个漂亮姑娘,雪肤黑眸,雪绒裙下是黑色长靴,她站在他身旁,身高差下显得无比匹配,似乎是一对璧人。
踮脚与他而亲昵耳语,女人弯唇,笑意如蜜,而祁禹时微低头,极浅淡的勾了下唇角。
电话嘟完最后一声挂掉,怔然愕然,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扎得生疼。
指尖一松,手机的一声摔落在石板地上,沈囿下意识去捡,退后一步,却不慎踩滑跌倒,手腕右腿重重的撞在石板上,雨水把衣服浸湿透,那瞬间,一阵麻木,沈囿动弹不得。
脸上也有水,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缓了很久,手指稍稍能动弹的时候,她伸手去抓手机,手腕下,脚踝下抹在大理石石棱上割出伤口,鲜红血液渐渐流出来,染红雨水。
疼痛仿佛无形的巨手压着她,挣扎不能。
咬着唇角,沈囿无法起身,她想求救,张了张唇,想到他在外面,最后却只能无助的缩在雨水中。
手机屏幕熄灭,再也点不开。
后来送去当地的医院拍片检查,沈囿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脚踝骨骨裂,有伤口在流血,包扎缠了很多纱布,很丑。
沈囿不看他,只是在病房里静静对护士说,“我回国去。”
那次事故,没有道别,沈囿才黑夜里坐着轮椅被推上飞机。
…
住了两周院,出院那天,祝宁翘剧组班来接她。
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她穿件黑色大衣,里面是露腰运动装,站在门口,一会帮她收拾这儿一会帮她收拾那儿,喋喋不休,“下雨天也不小心一点,摔跤这么严重,还住院了,住院还不和我说,我还是像别人打听才知道的。”
“囿囿,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她伸手抱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头发。
放下剧本,沈囿抿唇,低低回:“我已经好了,没事。”
“走吧,回家,去我那儿住几天。”祝宁牵她手,忍不住叹气,“你现在一点没棱角了,傲气都被磨光,告诉我,祁禹时他到底对你好不好?”
“明明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那么耀眼。”
一听到他名字,沈囿就觉得心上好像空了一块,她不回答这问题,只是静静道:“脚伤已经好了,伤口也没留疤,不疼,是我不小心摔的,没事。”
“过几天我要进剧组客串一个配角,就不去你那了。”
祝宁注视她好久,最后才伸手撩了撩她额发,“好吧,有什么困难一定告诉我。”
“送你回伽蓝园?”
“别”,沈囿下意识伸手挡她,“送到明康路吧,我在那租了间公寓。”
祝宁犟不过,只好同意。
扶她下楼时,沈囿尽量低调,衣领还遮住半张脸,掺着她往下走,“囿囿,你工作别这么拼了,自己身体最重要。”
从医院正门出去,沈囿带她上了附近停靠的一辆银色迈巴赫。
站在车门边的时候,沈囿停顿了下,隐隐约约看见驾驶座男人的侧脸,觉得熟悉。
祝宁催促她,“走了,囿囿。”
车门打开,弯腰坐进去,沈囿从后座往前看,看见男人手上熟悉的百达翡丽,才确认了,心底冷了一瞬。
祝宁跟她一起弯腰坐进去,取下帽子,伸手招了招前面的男人,带着笑意开口:“开车,司机。”
梁津吊儿郎当,咬了根棒棒糖,京腔混不吝,“遵命,公主。”
沈囿伸手握祝宁的手,嗓音都微微颤抖,“宁宁,他是?”
祝宁伸手弄他后颈,还忍不住笑,眉眼弯弯,“你闺蜜的司机啊。”
“想死啊,祝宁宁。”梁津嗓音不咸不淡。
“好好好。”祝宁无奈,叹气,“喏,我男朋友。”
登时,沈囿觉得有盆凉水浇来。
祝宁的男朋友是他,怎么会是他,怎么能是他。
梁津从后视镜里看她,也关切的问了句,“沈囿,伤好了没?”
咬了咬唇角,沈囿回:“好了。”
他若有所思嗯了声,最后开口,“二哥回来了。”
“知道了。”沈囿闭眸,心底蔓延出酸楚。
话题终结于此。
沈囿回家,想了很久才给祝宁发消息,【梁津不是良人,不值得你托付。】
【宁宁,不要投入过多,别让自己受伤害。】
过了很久,她约莫看见了,又或者说看见了没回复。
换了床新被褥,洗衣液的气息萦绕,夜晚沈囿谁在张小床上,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生活很安心。
新进的剧组,是民国戏,在京岭外其他城市。
想念芝麻,沈囿进组前回了趟伽蓝园,喂芝麻冻干摸它头,和它一起在卧室里待了一上午,芝麻吐舌头一直舔她伤处,长大好多,已经到她膝盖那么高。
周妈局促站在一旁,有些嗫嚅道:“小姐你在,先生晚上下班会回来的,你就别走了。”
收拾好行李,沈囿平静回:“我要去工作,周妈,你照顾好芝麻。”
“他问我,你就这样说吧。”
第二天沈囿买了火车票坐火车过去。
拍摄了半个月后接到他的电话。
看着屏幕跳动的字眼,沈囿感觉自己所有情绪都由他牵引,一种平静的哀伤蔓延开来。
最后还是接了。
沉默很久,沈囿轻轻开口:“祁禹时。”
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繁华城市夜景,他嗓音寥淡,只是问:“累吗?”
眼睛泛酸,沈囿望向远处荒凉布景,轻轻摇头,言不由衷:“不累。”
“回来,女朋友。”拨弄打火机,他点了一支烟。
低沉磁性嗓音,如揉过大提琴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