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尘灰泛起,蛛网结在墙壁角落,眼泪苦涩,沈囿眼眶通红。
口不择言伤人的话一出口,仿佛这脆弱的关系上就生了裂缝。
冷白手腕上被咬出红印,瘦长骨节上隐约可见腕骨旁的疤,祁禹时松开手,眼神冷漠,又夹着嘲讽,额角隐可见青筋,他嗤笑了声,
“好样的,沈囿。”
“今个儿老子把话撂这儿。”眉心冷戾压不住,他模样野痞,西装之下也像个混球,“谁他妈做你男朋友。”
“我弄死谁。”
黑衬衫袖扣解开,青筋叠起,往上是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
眉眼下压,那双漂亮狭长的桃花眼里此刻冷漠阴狠得不带一丝情绪。
喉咙被掐过的地方后知后觉的疼,后背硌到冰冷墙壁上,不自觉颤抖,眼泪掉个不停,沈囿心底很疼,她觉得几乎快不能呼吸了。
原来,这么久,他甚至不算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不行我找女朋友,你弄死她,我也去死。”咬着牙说出的狠话,沈囿几乎觉得自己的力气几乎被抽离殆尽。
“试试”,他勾唇笑了下,“你试试看。”
“试试看,到时候我会不会让你接触到其他任何人。”
漆黑碎发下,瞳眸里碎光冷淡,那目光如淬化的冰雪,冷得彻底。
沈囿偏过头去,视线模糊,阴暗阁楼里埋藏的妄想,似乎应该被湮灭。
姚寄梅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囡囡,囿囿,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
面无表情系好领带,祁禹时看也没再看她一眼,直接下楼。
—
阁楼外是充满绿意的小小世界,阁楼内是沉闷无边压榨得没有氧气的世界。
沈囿在二楼窗前目送他驱车离去,楼下还有他们不停的追问声。
关上房门,沈囿翻出自己之前的日记本。
2016年6月26日
好像无人能拯救我,黑的是白的,这个世界好肮脏。网上那些人都希望我去死,私信辱骂,短信轰炸,死亡信件威胁,出门被偷拍的人堵到巷子里,租房外有死老鼠,P图表情包没有下限,合作方的合约好像也要赔付,要不死了算了吧,死了应该就好了,再也听不见骂声。
2016年7月1日
如果重来再遇见马义这个人渣,我一定多扇他几个耳光。
7月6日
搬家了,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他的眼睛好好看,送我的玩偶好丑,但是我也好喜欢。
7月7日
手机被收了啊,没有人骂我了真好。看了祁禹时平时爱看的书,冷兵器与热武器,这什么呀。
7月8日
祁禹时带我去见了他奶奶,奶奶很和善,夸了我好多话,站在海棠花树下的时候,我觉得阳光很温暖。
对了,他说让我叫他哥哥。
7月8日
好呀哥哥,等我成年,我来爱你。
7月9日
哥哥刚接手公司,每晚都回好晚,明明也还是少年,很酷不服管教的少年,喝醉的样子很安静,睫毛好长啊,我照烹饪书给他煮了醒酒汤。
哥哥,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7月10日
哥哥晚上回来,给我带了高中三年的教材,他说他能拿到军事大学毕业证书,让我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留在京岭。
看了下数学,好难啊,想把高中逃课的自己打一顿。
不过为了他,我可以做到吧。
7月15日
难得的他公司没事,他带我去湖边玩啦,黑色连帽卫衣,球鞋是黑白夹灰,188的身高,皮肤很白,眼睛好看,比我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帅,那些表白的人好像都不能和他比,怎么办呀,眼里已经看不见其他人了。哥哥的朋友还说,我这是太粘人了,要改。
不改了,我应该会喜欢他很久很久。
对啦,在湖边的时候,我让他给我拍照,他好像不耐烦,也不太会,还说女孩子就是麻烦,但意外的拍的照片很好看。
他也说了,我穿白色比较漂亮。
7月20日
拿回我的手机啦,网上已经没人骂我了,风平浪静,好像一场噩梦醒了。
而我坐在窗前,算一道很难解的数学题,可是无可避免的,我总是走神,不知不觉间就画出他的侧脸。
沈囿,你已经中毒啦!
7月25日
英语学习必修一完成,但做题还是不太行,只能勉强及格。
他脱了西装,光脚,长T长裤从我身边走过,说了句,“妹妹,你不会永远学不好英语吧?”
哪有,其实我口语还行。
8月21日
要去上学了,哥哥最近也少回来,公司那帮老古董为难他,总想给新的掌权人下马威,都是为了利益。
世界还是这样,熙熙攘攘,为利来,为利往。
可是祁禹时,我只为你。
……
整整四百多页的日记,都是关于他的记录,起初写得频繁,到后面沈囿已经很少再写了。
这次回家收拾行李时,看见这本厚厚的如哈利波特的魔法书一样的日记,她才把它带回来。
所有真诚的爱意,无人知晓。
只是听说在霆越镇住那些老家伙,祁禹时用了雷霆手段,毒贩窝里带出的狠厉,招招致命。
公司的事越来越忙,他到后面很少回来,沈囿见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只能力所能及的做到最好,刻苦学习,弥补以前高一辍学时丢下的进度。
高考前,祁禹时回来看过她,那时他二十二岁,有男人的骨骼,许是为她的名声考虑,一直保持和她保持着距离。
他把军事大学的毕业证书拿到了她面前,沈囿低头看清,他有军衔在身,是上尉。
他送给她一个读书时拿的奖章,金色的五角星,有国徽和国旗,背面还刻了他的名字。
沈囿把那块奖章妥帖的收放了六年,放在自己最爱的书籍《飘》中。
高考成绩过了六百,她留在京岭读了一所211,选的化学。
他那时还是对她太好,让沈囿有错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用为生活费心奔波,不用考虑经济状况。
选专业只选自己喜欢的,不考虑前景。
可约莫是沈囿成年,他公司事物繁多,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偶然遇上,也会一时相对站着没有言语。
少年已经蜕变成男人,穿西装打领带,挺拔落拓,漆黑碎发下一双深情桃花眼看谁都忍不住为他心动。
而沈囿依旧穿着他喜欢的白裙,白色丝袜下点着皙白脚尖,姣好的身材遮盖在裙下,黑发散披着,清冷长相,远远望去纯白的如同栀子。
是他的妹妹,他带回家就当妹妹养的女孩子。
她总是很敏感,掰着手指数他每周回家的日子,却不可避免的,避嫌般,他回来的越来越少,与她说的话也很少,问她最多的话是钱够用吗。
聊天记录也停留在她分享日常他却不再回应,只有冷冰冰的转账记录。
听说,有很多女人往他身边贴,为利或为名,都说喜欢他。
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外周璇在毒贩窝里两年,回家后又捡了个妹妹,虽然他瞧不上那些主动迎来送往的女人,但身材不错,事少,不麻烦。
他身边好友,都早已把谈女友性/事专研得深入,玩出花,就他还没越出那一步。
高考结束后的漫长暑假,沈囿待在家里,每天通过各种方法旁敲侧击打听他的近况,焦急又痛苦,在面对他时却又忍不住心酸难受,她多想说哥哥,我长大了,爱我吧。
可是,不能。
终于在听到他要搬出去住的消息后,沈囿接受不了了,在家里默默流泪,想他却又不能给他发消息。
她在知乎上搜了很多问题,怎么追男生,喜欢自己名义上的哥哥怎么办,怎么和男生有共同话题,怎么表白。
最后她做了一个最大胆的决定。
他生日那天,在别墅里办party,舞池香槟塔,乐队无人机,他从后山赛车回来,简单的冲锋衣和工装裤,188的身高挺拔,颈下蝮蛇的纹身危险又惹人,野得很带劲。
整场派对里对他表露想法的女生很多,穿着大胆身材妖娆,时不时都想上去和他攀谈。
他兴致缺缺,不拒绝也不接受,漫不经心又慵懒,只是和好友聚一起打扑克喝酒。
闹到夜里很晚,微醺的醉意般。
沈囿送醒酒茶过去,他的好友们都调侃他养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妹,怪不得外面那些女人瞧不上。
祁禹时叼着烟,嗤笑着让他们滚,别打他妹注意。
沈囿一直在旁边看他打牌,眼眸很亮,宛如天上星,如花园里娇嫩的玫瑰,喷泉池水滴答坠落。
夜深,那几个好友都搂着自己女朋友去休息爽了。
唯独沈囿留下,蹲下身,在他身边,灯光下,她收走酒,轻轻喊他:“哥哥。”
酒精气息流窜,祁禹时低眸看他,“嗯”了声。
“回房间睡觉。”
“二十二岁生日快乐,哥哥。”沈囿笑着,眼梢如弯月。
醉意微醺,他低笑了声,“昂。”
戴银戒的食指敲在酒杯上,清脆一声响。
淋浴声音仿佛下雨,剥落的花瓣,片片碾落成泥。
留了他房门的钥匙,沈囿换上吊带睡裙,裸杏色,胸口绣了一只蝴蝶,露出漂亮的肩颈线条,后背有一条系带,系出来也是一只蝴蝶。
长发贴在锁骨弯,裙下隐匿着纤细的腰线和优美身体曲线。
沐浴后身上余留栀香,沈囿抱着小毯子,怀着隐秘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推开了他的房门。
屋内光线很暗,适应了会光线,沈囿进屋去,轻手轻脚进了他卧室,很淡的酒精和烟草气息,夹杂着凛冽的男性气息,乌木沉香调般的冷香,他该没睡着,因为沈囿明显感觉到呼吸声变小了。
心跳怦怦,沈囿轻手轻脚的摸到床边,脱了鞋扯了被子盖上,距离很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窗户半开着,皎皎月光照着沈囿如雪肤般的漂亮侧脸,眼睫纤长,如栖息着蝴蝶。
灼灼目光凝视,燥热爬满手掌,细汗渗出,沈囿侧过身第一次敢这样看他。
他半倚着枕头,上身没穿,肌肉线条流畅,肩胛往下是腹肌,人鱼线没入运动裤抽绳里。
肩上有疤,蝮蛇纹身又仿佛桀骜不驯释放危险信号,手肘撑着床被,他低眸看她,眼底情绪浓且深,嗓音有点发哑,“沈囿?”
脸庞通红,沈囿眨了眨眼,天上星栖息在里面,她紧张得肩微微颤抖,连带着胸脯起伏,“哥哥。
长指下意识摸了烟,碎发下,棱角分明的脸半隐于暗处,他呼吸有些沉,“你……”
沈囿笨拙的抱住他,脸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灼烫温热,栀香萦绕,她嗓音轻轻,“睡觉呀。”
喉结滚了下,心头燥热,一些香艳又勾人的画面,叠着重重树影,在月光下深陷于静谧。
醉意撩人,沈囿轻轻吻他喉结,樱唇颤抖,“哥哥,我成年了。”
“我喜欢你。”
热汗,悸动,抵不住的荷尔蒙气息,多巴胺愉悦神经。
沈囿缩他怀里,沈囿断断续续,“哥哥,这怎么解?”
胸口的疤痕,手臂的结痂,都只有她一人摸过。
甘愿沉沦,第一次的疼,也抵不住心底隐秘期许的愉悦。
坠入,仿佛以为得见天光。
…
此后,他们自然而然就发展成了这种关系,他很少叫她妹妹了,而是尝试在她身上开发更多,金丝雀一样养着。
狠厉手段付诸商场上,他笑得也少了,气质更阴沉,回伽蓝园更多的是发泄般的交缠。
那时年龄小,沈囿以为这是爱,可是从没想过,他们之间的差距,他不会娶她,看不到结果和未来的沉沦,会拽人进深渊。
细数这些年,他对她好,金钱上,有求必应,富养着,学校里的同学都以为她是哪儿的富家千金,感情上,他会在做的时候温柔哄她,也能做到在外不染女人,但似乎也就只能做到这儿了。
现在细数回想,约莫是骨子里的高傲和蔑视,他看不起那些妄以肉/体换取利益的人,因权势和相貌喜欢他的人也很愚蠢,只要压下手掌,就能玩死。
那圈子里关于女人,就仿佛是无足轻重的衣服,可以随时扔的。
清醒着,可是又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
实在是太喜欢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