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自古繁华,鱼米之乡,亦是温柔乡,英雄冢。
公子胡亥,此刻正志得意满地坐在一间装潢奢靡的雅间内。
红木桌案,象牙镶嵌,价值不菲的琉璃盏中,盛着琥珀色的美酒。
他身着锦袍,头戴玉冠,俨然一副富家翁的派头,哪里还有半分离宫时的狼狈?
在他对面,坐着几个同样衣着光鲜,却眼神油滑的“楚地豪绅”。
桌案中央,两只羽毛鲜亮,眼神凶悍的斗鸡,正隔着特制的栅栏,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胡员外,今日这只‘常胜将军’,可是小弟我费尽心力,从百越之地寻来的极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满脸谄媚地笑道,“您老可得瞧仔细了,保管旗开得胜,再添一笔横财!”
胡亥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金饼在他袖中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那是自然!”他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一群土包子,本公子在咸阳宫见过的奇珍异兽,比你们吃过的盐都多!区区斗鸡,还能翻了天不成?
自从“胡员外”这个身份在楚地打响之后,他凭着那几块金饼开道,以及宫中耳濡目染的一些“上流社会”的做派,很快便被这群所谓的“豪绅”引为上宾。
每日里,不是呼朋引伴,宴饮作乐,便是流连于这斗鸡走狗的销金窟。
起初,他手气极好,几场斗鸡下来,赢了不少银钱,更是让他飘飘然,忘乎所以。
他以为自已天纵奇才,即便离开了父皇的庇佑,也能在这楚地混得风生水起。
殊不知,一张针对他的无形大网,早已悄然张开。
“下注!下注!”场外,有人高声吆喝。
“胡员外,您老还是押您的‘常胜将军’?”那尖嘴猴腮的男子,笑眯眯地问道。
“废话!”胡亥将一袋沉甸甸的金饼,重重拍在桌上,“全押!本员外今日,要让你们开开眼!”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金银珠宝,正向他滚滚而来。
“好!胡员外果然豪气!”众人纷纷附和,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秘笑意。
栅栏打开,两只斗鸡,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对方!
一时间,鸡毛乱飞,嘶鸣刺耳!
胡亥看得热血沸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口中大喊:“啄它!啄它眼睛!对!就是这样!”
然而,战况却急转直下!
他那只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常胜将军”,此刻却像是中了邪一般,左支右绌,节节败退!
不过片刻功夫,便被对方那只看似瘦弱的斗鸡,啄得遍体鳞伤,哀鸣一声,倒地不起!
“这…这怎么可能?!”胡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那袋金饼,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对方的阵营。
“承让,承让了,胡员外!”那尖嘴猴腮的男子,笑得合不拢嘴,眼中却充满了戏谑。
胡亥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再来!本员外不信这个邪!”
他又摸出几块私藏的金饼,再次押上。
结果,依旧惨败!
一连数局,他输得精光,连那身华贵的锦袍,都险些当了出去!
“胡员外,看来您今日手气不佳啊。”那尖嘴猴腮的男子,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要不,先欠着?咱们改日再战?”
“我…”胡亥面红耳赤,羞愤欲绝。
他哪里还有半分“员外”的派头?活脱脱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就在此时,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手持棍棒,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满脸横肉,三角眼闪烁着凶光,指着胡亥,厉声喝道:“姓胡的!欠了我们赌坊这么多钱,还想赖账不成?!”
“我…我没钱!”胡亥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没钱?”那横肉大汉狞笑一声,“那就拿你的命来抵!”
说罢,便要上前动手!
“住手!”
一声清朗的断喝,如同平地惊雷,在雅间内炸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材修长,面容清俊,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正是游历至此的扶苏。
他本是听闻此地有一处“活水亭”,乃是前朝名士所建,特来观瞻,却不想,恰好路过这间赌坊,听到了里面的喧哗。
当他看清那瘫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胡员外”时,眉头微微一蹙。
胡亥?!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搞得如此狼狈?
胡亥此刻也认出了扶苏,那张惨白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你是何人?敢管我们‘快活林’的闲事?!”那横肉大汉,恶狠狠地瞪着扶苏。
扶苏并未理会他,只是缓步走到胡亥面前,声音平静无波:“十八弟,别来无恙?”
十八弟?!
雅间内的众人,皆是一愣。
这衣着朴素的年轻人,竟是这落魄“胡员外”的兄长?
胡亥羞愧难当,支支吾吾道:“长…长兄…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扶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暗叹一声。
父皇的良苦用心,看来,是对牛弹琴了。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道:“起来吧,堂堂皇子,如此狼狈,成何体统?”
皇…皇子?!
此言一出,整个雅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那几个原本还嚣张跋扈的“豪绅”与赌坊打手,此刻全都面如土色,双腿筛糠!
他们…他们竟然把当朝皇子,给…给坑了?!
这…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扑通!扑通!”
一连串的闷响,那群人齐刷刷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殿…殿下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罪该万死!”
那横肉大汉,更是吓得屎尿齐流,连连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