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50章】
已至酒楼打烊时辰,小二看着不停喝酒的陆砚瑾,在原处踱步。
试探着上前,从安将他给拦住,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二。
小二赔笑道:“几位爷,天色也不早了,已经到打烊的时辰,怕是再晚,小人今夜就不必归家了。”
从安望向还坐在桌前一碗接着一碗酒喝的陆砚瑾,明白若是现在去打扰王爷,大家都得受罚。
从安在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交给小二,小二看着,语气稍微平缓些,然而还是想争取下,“您看,这时辰确实……”
没说完,从安又朝他的手中放了一锭,神色颇为不耐烦,“够了吗?”
小二哪里还敢说不敢,火速点头,将银子收下又跑到后头坐着。
陆砚瑾丝毫没有理会那般的动静,酒坛子歪歪斜斜的在他脚下。
侍卫对从安道:“只怕是再喝下去,会误事。”
从安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摸下鼻尖上前道:“王爷,时辰不早,咱们还是回去的好。”
陆砚瑾的手稳稳端着酒盏,听见从安的话手上一顿,但是很快就送了酒水下肚。
眼底泛着猩红,陆砚瑾似是在同自个说话,又似是在同从安说话,“回去作甚。”
阿妧并不在乎不是,她连有了自个的孩子,都不愿说出。
从安更加为难,看着陆砚瑾又是喝下一碗酒,着实是劝不好的。
今夜想要王爷离开,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然而想起王妃现如今的模样,从安可不敢有任何的保证能让苏妧过来。
苏妧睡到第二日一早方才醒来,婢女们很快就将早饭摆上来。
她下意识朝门口处看一眼,就状似无事一般又将视线给收回。
早饭都是她爱用的,她才拿起木箸,芸桃就进来禀报,“夫人来了,王妃可要让夫人进来?”
苏妧的手一顿,将木箸拿起然后又放下,终究还是点头。
很快,沈蕴浮从外头过来。
苏妧没什么神情地看着沈蕴浮,正是因为她这样,沈蕴浮才红了眼眶,将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
让她进来,不过是苏妧是想问问,沈蕴浮究竟是真的想要带纪漾走。
她不愿相信,从小到大疼爱自己的娘亲,竟会因为另一个女儿,就将她给丢下。
苏妧手中握着的木箸紧些,柔弱的声音问道:“娘亲用过饭了吗?”
沈蕴浮捏紧手中的绣帕,赶忙摇头,“还没。”
一早起来,就先来苏妧这处,确实还未顾得上用饭。
女使们很是懂眼色,赶忙摆了一副碗筷放在沈蕴浮的跟前。
沈蕴浮想要对苏妧说什么,但是苏妧一句话就将她的话给堵回去,“先用饭罢。”
母女二人从未用过如此冷清的早饭,往常,苏妧总是有许多的话想要说。
但是如今,终究是一切都变了模样。
沉默将饭用完,苏妧将手给擦拭干净。
沈蕴浮一直看着苏妧皓腕之中的金链,心生难过。
苏妧这会儿才擡头看向沈蕴浮,只是一眼,她就有压抑不住的委屈,“娘亲想要对我说什么?”
沈蕴浮坐在苏妧的身边,看着苏妧的手,犹犹豫豫始终没有握上去。
她将苏妧鬓角的发丝别住耳后,轻声道:“那年我生下你时,你瘦瘦小小的在襁褓之中,你父亲只是来看了一眼就直接离开。”
沈蕴浮说起这些,眼眶有些湿润,“开始时,我确实将你当作是想念阿漾的一份慰籍。”
苏妧将头扭过去,若不是因为纪漾,难道她不值得娘亲疼她吗?
沈蕴浮看见苏妧的样子,就知晓她定然是误会。
赶忙握住苏妧的手,“从前娘亲确实是有这样的心思,但你渐渐长大,娘亲就明白,你同阿漾不一样的,也再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苏妧终究是忍不住,杏眸带着说不尽的委屈,“娘亲如今是怎样想的,还是想要带纪漾走,让我放她一马吗?”
沈蕴浮赶紧摇头,“不,昨日是娘亲错了,娘亲不该如此,可是阿妧,娘亲只求你能饶她一命,不管后头,她是在大狱中度过一生,还是要流放,娘亲都认,只要她活着就好。”
沈蕴浮心头对纪漾全部都是愧疚。
当年离开幼女,她心如刀割,若是她坚定些,带着幼女离开,阿漾的父亲又能如何。
左右也是因为她,才会生出这许多的事端。
她不求旁的,只求阿漾能活着。
沈蕴浮想,她还未见过阿漾一面。
苏妧身子在不停地发颤,但仍旧是努力平复着自个,“娘亲所说,我已经知晓,只是我不能就这样答允娘亲。”
沈蕴浮脸色一僵,看向苏妧的眼神,都充斥着不少的怀疑。
“你姐姐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如此,她并不是有意的。”
苏妧只觉得,已经完全不认识沈蕴浮如今的模样。
她摇头,轻声道:“纪漾早就知晓救起王爷的人是我,可她仍旧是假扮我进入王府,诚然,我已经不在意她与王爷之间的事情,可这些,都还不能证明,纪漾从不是个单纯的人吗?”
苏妧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护住小腹。
这是她下意识地动作,怕是连自己都没有料想到。
陆砚瑾更衣完,走至苏妧的房门口听到的就是这样一段话。
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酒香,他觉得头脑有些不清醒。
可一想到阿妧定然不喜欢他满身的酒气,所以更衣完后才过来。
不想,她仍是如此说。
难道在她的心中,二人之间就再也没有半分的情谊?
她为何不在意纪漾与他有无关系,为何不在意他究竟有没有娶纪漾?
分明,阿妧才是他的王妃。
昨夜的酒劲上来,陆砚瑾脚步有些不稳。
从安赶忙扶住陆砚瑾,看着他朝苏妧的房中进。
内室一片安静,连金链晃动的声音都不曾有。
鸟笼上的宝石发出光亮,刺痛苏妧的眼眸。
她还未对沈蕴浮说一句话,就看见外头跌跌撞撞进来一人。
苏妧的注意,全都被眼前的人给吸引过去。
从安扶着陆砚瑾进来,还没靠近,苏妧就闻到一阵酒香。
不难闻,倒是惹得人闻着都开始发醉。
沈蕴浮更加是直接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场面。
陆砚瑾一把抱住苏妧,不允许她挣脱,口中喃喃叫着苏妧的名字,“阿妧,阿妧。”
他旁的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这般喊着。
苏妧想要推开陆砚瑾,可却被抱得更深。
房中的人已经尽数出去,苏妧恼怒得不行,“王爷若是发酒疯,请去旁的地方。”
陆砚瑾口中喷洒出的热气,全部都在苏妧的脖颈处。
他摇头,不停道:“阿妧,我只要你。”
苏妧咬牙,只想将眼前的人推开。
可是陆砚瑾却握住苏妧的手,将她的手朝自个的心口处放上去,“阿妧你可知,那段日子我有多想你。”
苏妧闻言一愣,也很快理解过来陆砚瑾说的那段日子究竟是什么日子。
她没有动,任由陆砚瑾抱着。
才从江水中被救起,苏妧为了养胎不能下床,一直憋闷在船舱中。
她不愿回忆那段痛苦,姣好面容上无一丝的表情,将自个的手从他心口处拿掉。
苏妧不是没有感受出他胸腔之中剧烈的跳动,然而她做不到如此淡然地面对陆砚瑾。
陆砚瑾声音缓慢,似是喝醉,却口齿清晰,“我曾想过,要随你而去,然而却又在想,你是不是还会在这世间,我愿终日折磨自己,也只想求一个再次见到你的机会。”
苏妧的动作猛然僵硬,想要甩开陆砚瑾的手,也毫无力气。
她苦涩道:“陆砚瑾,若我当初真的离开,我不愿黄泉路上,有你的存在。”
苏妧用了最大的力气,推开陆砚瑾。
看着他软软倒在床榻之上,自个独自坐在美人靠上。
房中一片寂静,美人靠旁的轩窗开着,透进枝桠与阳光。
苏妧的小脸就如此被光笼罩着,身姿轻盈,她身后垫着软枕。
这般出神,又好像回到当初在船舱之中的模样。
她不愿终日躺在床榻之上,却又不得不躺。
她保住这条命,是因为江珣析将自己救起,他不愿自己死,不是因为旁的。
自来到宜阳开始,苏妧就再也未曾想过,会再见到陆砚瑾。
也更加没有想过,会被他关在此处。
难道二人日日相见,就一定能生出情愫来吗?
苏妧并不这般认为,只觉,大抵她会更加恨陆砚瑾才是。
他将自己关起来,可曾问过自个的意见,可曾想过,她也会不愿?
陆砚瑾应当是都未曾思虑过,他只是为着他自个。
婢女将午饭送进来,苏妧才正眼看着床榻上的陆砚瑾。
醉酒过去,人都要睡上许久。
苏妧皱眉,“让从安进来,将他的主子弄走。”
从安听见这话,心中直泛着嘀咕,这叫什么事啊。
若是等王爷醒来,知晓是他将王爷带回房中的,指不定王爷会有多么地震怒,届时他怕是想躲都会躲不过。
但若是不按照王妃说的办,王爷醒来知晓王妃生气,就更为有什么好果子吃。
从安最终还是朝内室去。
苏妧与床榻之间隔着一个屏风,看见从安的样子,忍不住道:“快些将你主子擡走。”
从安低头看着王爷,他倒是躺在床榻之上,连鞋袜都没褪。
身上还穿着外衫,薄被叠着放在一旁,也并未搭在王爷的身上。
从安想,王妃定然是气的厉害,不然怎会如此。
他轻咳一声,而后恭敬道:“奴才一人弄不走王爷,不知可否请人进来?”
苏妧点头,“动作轻些。”
从安赶忙道好,去外头唤了几个侍卫。
众人进到房中,皆是大气不敢出。
扶起陆砚瑾朝外头去,声响都不曾发出些。
苏妧看都没朝陆砚瑾离开的方向看,只是看向床榻之上,而后道:“将床榻上的东西都烧了。”
说着,她坐在桌前,安静用饭。
婢女们都心惊胆战,芸桃倒是敢说话,“若是被王爷知晓,王爷会不会生气?”
苏妧柔声道:“我还能有心思,去管他是不是会生气不成?”
芸桃瞬间不说话,安静帮苏妧布菜。
婢女们迅速将床榻上一应的被褥都迅速拿走去到后头。
出门之前,婢女还准备再问一问苏妧是不是当真要烧掉,苏妧直接看向她,惹得婢女根本不敢再问。
芸桃想要说话,但是苏妧如今没有心思去听,直接道:“我乏了,想睡会。”
内室之中,婢女已经将被褥全都整理好,苏妧褪去外袍躺下。
手下意识朝旁边放些,在发觉自个的动作,苏妧蹙眉,杏眸睁开之时,里头是深深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