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番外二(1 / 2)

春贻 乘时 5892 字 6个月前

第92章番外二

简明羽和岳媛回到家,一路无话。

岳媛换衣服,洗漱,自顾自地忙活。简明羽几次想提起话茬。而岳媛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压根连个照面都不和他碰。

房子不大,毕竟岳媛除了这几年工作攒下来的几万块钱存款,一无所有;而简耀辉遭受的那次飞来横祸和刘亚娟的炒股失利,也让简家伤了元气。但结婚了,总要有个安身的地方。简明羽在岳媛单位附近买了一室一厅、六十多平米的老房子,就这每月还背着数目不小的贷款,算是小两口有个自己的小窝了。

岳媛倒是无所谓,买房子的时候没有任何要求,当然也没有任何建议,能住就行。

六十多平米,再摆上家具,空间很有限,甚至称得上逼仄了。可简明羽总觉得两个人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即便此时,沙发上,岳媛明明坐得很近。

简明羽心中郁结——她总是这样,不沟通,也不表达。他的想法也好,怒火也罢,一拳拳像打在了棉花上。

和每次一样,还是他先开口了。

“岳媛,我们谈谈。”

简明羽叹了口气:“岳媛,今天和Ada在一起玩,我更加确信了一点,我是想要个孩子、想当爸爸的。”

岳媛开口,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简明羽,我以为这个问题咱们已经沟通清楚了,我不会生小孩的。”

“可是为什么呢?”简明羽有些着急了,“就算做丁克,也得两个人商量着来吧!你害怕什么、有什么顾虑,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比如你是担心生了小孩没人帮忙带?还是说我们现在经济压力比较大想再缓缓?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我最起码可以知道一下你的理由吧?而不是一句话就这样判了死刑!”

“简明羽,还是那句话,小孩我是不会生的。你如果实在想要孩子、想当爸爸,你可以和别人生,养在外面或者抱回家里,我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句话,把简明羽震惊得说不出话。

可岳媛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当,径直起身,往卧室走去。

“岳媛。”

简明羽叫住了她。

“其实你和我结婚,只是迫于现实情况的‘权宜之计’是吧,和你妈妈有个交代、让他们在里面能放心。但你从来没喜欢过我、爱过我,所以也不想要我的孩子,是吧?”

岳媛停住了,但没回头,留了个萧索的背影给他。

简明羽冷笑,连反驳都没有,这算是默认了吧。

“一旦你爸妈出来,或者更好一点的情况,能减刑,甚至是东山再起,你会毫不犹豫地和我离婚,所以坚决不能有个孩子做累赘,是吧?”

岳媛瘦削的背影依旧沉默。

绝望像滔天的洪水一样,漫过简明羽的理智,也淹掉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不用等到那个时候,现在就可以,我同意离婚,放你走。”

岳媛的背影叹了口气,没有直接走掉,难得地转过身,语气依旧平淡得稀松平常。

“简明羽,不用在那做圣人,你又有多爱我、对我的爱又有多纯粹?选择我,难道不是因为‘如果不是方笑宜,随便是谁都可以’?我是权宜之计没错,可你也没必要以受害者自居,我们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把由淼和Ada安全送到酒店,方笑宜又打出租车回家。她住的老小区,里面道路窄,两侧还停满了私家车,出租车不好进来,方笑宜让司机停在了小区外,自己撑了把伞,往单元楼走去。

快十二点了,路上也没什么人。老小区照明不行,好在花坛边有一辆像是在等人的车,支着大灯,让周围亮了不少。

借着光亮,正好能避开脚下的水坑,方笑宜脚步一滞,随即快步走进了单元楼。

伞立在楼梯间,方笑宜开门进屋。

早上走得急,窗帘没拉开。月光透不进来,雨水闷声打在玻璃上,屋子里更是一片黑暗。方笑宜踢了高跟鞋,灯也没开,凭感觉走到窗前,“刷”地一声,拉开了窗帘。

月光打进来,房间里亮了许多。

往窗外看去,雨势依旧很大,连成雨幕,刚刚楼下那辆车,都看不见了。

转身离开了窗前,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这个房子她打从工作就在这住,太熟悉了。房子不大,但一个人住也称得上温馨。可今晚,方笑宜感觉房子里像塞满了浸水的海绵,寒凉又压抑。

手机响,她看了眼屏幕,是曾霖。

大概十分钟前,他发了信息给她,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方笑宜心里烦,没回。这不,电话就追来了。

“喂。”

“到家了吗?我看外面雨下的挺大。”

“嗯,到了。”

“没淋湿吧?”

听到淋湿这两字,方笑宜心里一跳。

雨这么大,如果不打伞,怎么可能不淋湿。

“没。”

“那好,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买好咖啡,要不下午肯定困了。”

曾霖的语气利透着两人仿佛熟悉又亲昵,方笑宜未置可否,甚至罕见地没有道谢。

“再见。”

挂了电话,曾霖挑了挑嘴角,笑了。

方笑宜不算热情,甚至连友好都称不上。

可这不是恰恰说明,无论她今晚是和谁有约,都并不开心。

手机把玩在手里,曾霖也看着自家窗外的雨幕。

没关系,来日方长。

之后的一周,北京像是进入了“梅雨季”,每天都在下雨。

方笑宜手里有两只新产品要成立运作,每天都忙到很晚,晚到赶不上末班地铁,只能打车。甚至有一天从公司出来已经后半夜了,曾霖不放心,硬是开车送她回了家。

连轴转了一周,说不累是假的。

但这一天,方笑宜还是起得很早。

新产品的第一场路演,很重要。全程都是她主讲,晚上还约了几个重要的买方一起吃饭,一天下来,一点都分心不得。

起床洗澡,化个淡妆,吹风机仔仔细细吹了头发。一头深栗色的长发,绕出一个个大卷——两年过去,腮边细碎的短发早就长长了,如今齐腰的卷发,平时松散地挽在脑后,重要的场合就自己吹出一些弧度,顺着光洁的额头波浪似的垂下来,女人味增添了不少。

白色真丝衬衣,灰色西裤,衬得整个人修长明快,门口穿鞋的时候,方笑宜犹豫了一下。

路演,一站就是一下午,晚上还要去吃饭,一天下来,很耗费体力。

但想了想,已经踩进平底皮鞋的脚,又重新踩进了高跟鞋里。

累就累吧,形象首先要过关。

最后在镜子里确认了下自己,方笑宜锁门离去。

上午把今天的交易安排好、最后演练了一下路演的内容,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搭曾霖的车赶去会场了。

路演曾霖也去,两个人一个是投资经理,一个是行业分析师,配合得倒也默契。

“吃饭了吗?”方笑宜一上车,曾霖便赶紧送上关心。

方笑宜还在看手中的材料,“还没。”

“一会到了丽斯酒店,先在楼下餐厅吃点东西再上会议大厅,我先打个电话预定好。”

“不用了”,方笑宜出言打断正一手开车一手翻通讯录的曾霖。

“我不饿,不是和你客气,早上吃得晚,一会路演完了直接吃晚饭吧。”

曾霖也不勉强,认真开车,不再打扰她,让方笑宜专注看材料。

掖在耳后的发丝垂下来,散在肩膀上,秀气的鼻子,微抿的嘴唇,盯着材料专注的神情,曾霖甚至觉得,红灯的时间太短了。

“一会还是我先讲,你答投资者问吗?”

方笑宜忽然擡头,撞上了曾霖直勾勾的眼睛。

但曾霖像是故意要宣示什么似的,眼神躲都没躲。

“可以。”

方笑宜点点头,“我大概每场四十分钟的时间,下半场快结束了我让安安提醒你,”

曾霖应了,继续扭头开车。

他不躲,是故意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思;可她不躲,显然不是这个目的。

她偏要装作看不出他的心思。

有意思。

上半场进行得很顺利,观众反馈很多,收效也好。直到方笑宜在茶歇的间隙,感觉到小腹的一阵热流。

她心道不好,快步走到洗手间,果然。

难怪今天,她穿着高跟鞋,没站多久,都感觉格外累。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忙、太没有规律了,明明不应该是这个时间的。突如其来的“老朋友”打了方笑宜一个措手不及。好在包里有常备的卫生棉,发现的也及时,裤子没弄脏。快速处理了一下,赶在茶歇结束之前回到了路演现场。

下半场的路演开始。方笑宜站在台上依旧专业细致地介绍。可到底还是不一样,头顶的冷气呼呼地吹,忍着腿酸脚疼一直保持挺拔的站姿,没一会,方笑宜的小腹就开始隐隐坠痛。

日期提前了好久,她完全没防备,早上为了提神还喝了一杯冰咖啡……这下好了,都来找她算账来了。

小腹越来越坠,方笑宜额头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腰疼,腿也疼,此时穿的高跟鞋,对她而言不亚于是一种酷刑。

就这样咬着牙,硬是挺过了下半场的四十分钟,把全部内容讲完。曾霖应该是看出她不对劲了,马上开始了问答环节,让方笑宜得以到台下喘一口气。

问会场负责茶歇的工作人员要了热水,方笑宜忍着烫嘴喝进去。坐了一会,感觉稍微好些,但还是疼。

“晚上你别去了,我陪他们吃饭。”答完投资者问的曾霖走过来说。她在台上的时候,他就看出不对劲了,也大致猜到个一二。这又不像生病,可以带去医院检查,只能让她回去休息。

谁知方笑宜摇摇头,“没事,现在好多了。”

曾霖又劝了两句,但方笑宜很坚持。实在劝不动,只能妥协,”那一会跟我车走,别喝酒。”

车上,方笑宜靠在副驾驶,两手交叠捂在小腹上,看窗外穿梭不止的车流和人流。

她不经常痛经,但赶上一次就疼得厉害。之前有一次,是忙毕业论文的时候,每天黑白颠倒休息不好,疼得直冒虚汗。徐家奕本来是来接她出去吃晚饭的,看她疼成那样,哪还有吃饭的心思。不放她回宿舍,他又没有自己的房子,便直接把人拉去了酒店。

方笑宜疼得就快灵魂出窍了,也没扭捏,进房间,直接把自己放倒在床上,看徐家奕笨手笨脚地烧热水,给她捂被子,又去楼下超市买了红糖冲红糖水,结果因为没掌握好量,红糖放得太多,差点齁死……但这些办法,都赶不上他一双大手管用。他躺在她身边,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探进被子里,覆在她的小腹上。隔着轻薄的布料,方笑宜甚至能感觉到他因为常年抓球手上微微刺人的茧,还有上面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热量……方笑宜就这样心无旁骛在他怀里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半夜。徐家奕也睡着了,但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躺着,手还搭在她的肚子上。

……

方笑宜甩甩头,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扭头问曾霖:“晚上金融市场部的汤总去吗?”

曾霖点点头,正好赶上红灯,便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想要给她把座椅靠背放倒,“别想了,睡一会吧,还得有一会才到。”

谁知方笑宜本来靠在椅子里,后背条件反射一样弹离了椅背,“不用了,我在车里睡不着。”

反应这么大,曾霖脸色一沉,但还是止住了动作。

确实,外面车水马龙的,喧闹的环境,于她而言,很难入睡。

但也不是没在徐家奕的车里,睡得昏天黑地过。

怎么又想起他了。方笑宜有点恼,看向窗外,不再做声。

晚上的饭局进行得很顺利。几个买方都是有过合作基础的,知道方笑宜不舒服,没坚持让她喝酒。曾霖陪着小酌了两杯当作怡情,就散了局。

曾霖提出送方笑宜回去,方笑宜没拒绝——她是真的不舒服,小腹的疼痛依旧在。而且又不是没送过,拒绝反而显得矫情了。

一路上,代驾在前面开车,两个人坐在后排。可能是因为饭前方笑宜的疏离,曾霖一句话不说。而方笑宜呢,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此时放松下来,贪恋这份休息,看着窗外的霓虹,也没说话。

晚上吃饭的这家餐厅,香煎鹅肝配松露很好吃,那人曾兴冲冲地带她来过,吃完两个人一致觉得,不如家里的常吃的卤香猪肝,还没少花钱,方笑宜心疼半天。

徐家奕看她扁着嘴心疼钱,觉得好笑,到底晚上又陪她吃了顿麻辣烫,才把人哄开心。

刚才桌上又有那道香煎鹅肝,曾霖特意切成小块推到她面前。

“尝尝,这家餐厅最出名的菜。”

方笑宜道谢,但是没动。

“一定要尝尝,我敢说这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冲着这道菜来的。”

“你吃过卤香猪肝吗?”方笑宜突然问。

曾霖茫然地摇摇头,“爆炒的吃过,卤香……没有。而且那是猪肝,这是鹅肝,哪是能相提并论的。”

方笑宜点点头。

不怪曾霖,那些从小长到大共同拥有的回忆,不是轻易和谁都能找到共鸣的。

所以,徐家奕,你怎么舍得?

到了方笑宜家,曾霖让代驾停在小区外面。

他转过头看方笑宜,却没下车。

方笑宜明白,这是有话要说。

“方笑宜,我自问在追求你的过程中很努力,你也应该确定了,我对你有好感这件事,对么?”

方笑宜未置可否,算是承认了。

“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今晚的饭局,你明明难受不舒服,却还是执意前往。当然,不可否认,今晚来的人都很重要。但你就那么不相信我?觉得我会搞砸?还是觉得我会把这些买方资源占为己有,不和你共享?”

方笑宜,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感情,但你不可以质疑我工作的能力和做人的标准。

车内一室沉默。

“曾霖,首先很谢谢你为我着想。但今晚我坚持要去的原因,是因为这几个买方和我们合作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除了是合作伙伴,也是朋友。答应了朋友的聚会结果临时放鸽子,我会觉得过意不去,就这么简单。”

曾霖愣住了。

“至于你说那几个原因,一个都不沾边,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方笑宜说完,开门下车。

曾霖追了出来,借着酒劲儿,拉住方笑宜的胳膊,力度没太掌握好,拉得方笑宜一个趔趄。

“对不起,笑宜。是我……多想了。你别生气,别生气……”

方笑宜被人拽着胳膊,试图往外挣,“……你先松开我。”

曾霖酒精上头,今晚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肢体接触也有了,他怎么可能轻易退回原来的距离。不但不松手,反而跩得更紧。

“笑宜,我是真的喜欢你,从你和我实习的时候我就对你有好感……”

本来今天就浑身绵软无力,此时还要和曾霖拉扯,方笑宜真的感觉力不从心。

“你先松手……”

“不行,我不能松手,我不能允许我们之间形成误会,笑宜你听我说……”

喝了酒的原因,曾霖下手没轻没重,越跩越紧。疼痛从小腹和手腕处传来,方笑宜想挣脱,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了。

曾霖看方笑宜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心下一喜,终于肯听他解释了。

刚要开口,虎口却被一股大力捏住,紧接着整个人被往后一掼,曾霖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你看不出来她难受么?再动她一下给老子试试。”

曾霖没想到忽然冒出一个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像堵墙一样、一脸怒火男人,又转头看着方笑宜。

“……笑宜,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例假期间情绪差的原因,也许是被肚子疼折腾得快崩溃,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局面超出了方笑宜的掌控——特别是见到他,方笑宜感觉最后一根理智的弦都崩断了。

“都走。”

她像是疲累到了极点,不等两个男人如何反应,直接扭头上了楼。

眼前这个男人虽没见过,但他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从他出现的那一刻,曾霖就知道,这是个非常强劲的对手。

再看方笑宜的态度,疲累,还带了赌气,一看就是有故事。

大差不差,这是她之前的男朋友。

之前每次提起他,方笑宜总是眉眼弯弯,那是提到其他人方笑宜脸上都不会出现的表情。

但后来不知怎么,两个人好像分手了。

今晚见到他,曾霖心下一凛。雄性之间也有一种奇怪的直觉,眼前这个男人,对他形成的威胁太大了。

但转念一想,方笑宜不也没给他好脸色么。让两个人都走,那此时就是站在一个起跑线了。

她今晚情绪不佳,何必苦苦纠缠。多说多错,不光不会有进展,反而起反作用。

曾霖想这些的时候,对面的男人,一直擡头看着楼上。可楼上那扇小小的窗户,昏黄的灯光一直没有亮起。

“要送你一段吗?她家这儿可不好打车。”曾霖故意这么说。

男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了花坛旁一辆越野车。

方笑宜气得脑子快炸了,回到家,扔了包,踢了鞋,直接把自己扔进了床里,放声大哭。

委屈堆积了很多天了,此刻像山洪爆发一下倾泻出来。一周了,她不止一次看见这辆越野车,安安静静地停在花坛边,雨夜里还为她照过路。她也看到过那个人,月色下影影绰绰。他应该是不想被她看见,故意站得很远。但他个子太高了,很难不被人发现。

当初不是很潇洒吗,不是头也不回吗。

他回松城处理家里的烂摊子,她在北京继续工作。说实话她从没觉得有什么——从小到大,他们总是分隔两地,甚至都在一个城市的时候,也因为他职业运动员的特殊性,聚少离多。她不认为这会是阻碍或者什么,甚至都没往深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