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寻常人家,如今却被层层戒备包围。
连一只老鼠也难逃眼目。
屋内站着数十人。
文武百官。
面色各异,却都聚在这轮椅之前。
轮椅上的妇人,身形瘦削。
面如枯槁。
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
她便是太后。
北齐以前的实际掌权者。
曾辅佐先帝,如今却被一步步架空。
昔日朝堂之上,她的声音便是律令。
而今,她坐在这轮椅上,听着那些平日里卑躬屈膝的人们,终于敢抬起头来。
“陛下倒行逆施,不敬天道,不顾民心。”
一个文臣率先开口。
声音虽低。
却掷地有声。
“若再任其胡为,国将不国。”
众人纷纷应和。
“老臣愿请太后继位!”
“陛下此番出行,恐有不测,我等早已准备妥当,只待时机。”
“若陛下不幸,太后登基,方不负先皇之托!”
一阵沉默后。
太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缓缓抬起头。
目光如刀,扫过那一张张面孔。
似看透了他们心中的算计与恐惧。
“皇帝陛下这一去,最好别回来。”
她的声音沙哑。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希望你们能做好这件事。”
那一刻,众人心头一震。
她并未拒绝。
也未怒斥。
反而像是默许,甚至……鼓励?
随即,便有人跪下叩首。
“太后圣明。”
紧接着。
众人纷纷跪倒,呼喊声此起彼伏。
“愿为太后效死!”
“愿拥戴太后登基,重振北齐江山!”
风吹过庭院。
吹动屋檐下的铜铃。
叮当作响。
如同丧钟。
而这院子里的人们,早已沉浸在即将改天换地的狂喜之中。
女帝不知,此刻身后已是刀斧加颈。
她仍在车中闭目养神。
思索如何以柔克刚,以退为进。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在这北齐的每一个角落,权力的暗流早已汹涌翻腾。
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吞噬一切。
历史从不怜悯仁慈之人。
尤其在这皇宫之内,连风都带着血腥味。
……
……
朔风凛冽。
雪粒子簌簌地打在檐角铜铃上。
一人立在廊下。
蟒袍上的金线,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泛着冷光。
他仰头,望着铅云沉沉的天,嘴角噙着一丝笑。
那笑像是冻住了似的,直往骨头缝里渗。
“太后这把刀。”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融进风里。
“倒比我想的还快磨好了。”
话音未落,一粒雪子正巧落在眉心。
他伸手拈住,指尖泛白。
“范清越啊范清越,你倒是惜了那一刀。”
檐前积雪簌簌而落,惊起两三寒鸦。
远处传来宫人踩雪的吱呀声。
混着更鼓闷响。
那人却似不曾听见,只将掌中雪扬手撒向半空。
细碎雪沫,映着枯枝残叶。
晃晃悠悠,飘下来,像极了去年秋猎时他亲手射落的雁群。
“棋盘该摆正了”,他低声说,眼底映着漫天飞雪,“你说是不是?”
话音散在风里,惊不起半点回响。
廊外枯枝被雪压断的脆响格外清晰,咔嚓一声,像是谁咬碎了满嘴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