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麟爵士指尖一颤,萧云骧口中“直捣腹心”四字,像一道闪电劈入他脑海。
这电光,与他近日自缅甸收到的绝密情报,骤然吻合。
情报详述了缅甸境内,针对不列滇人员的凌厉清除行动,以及滇省西军反常的长期滞留。
他心头一凛,不能再迂回了。
必须立刻核实这个威胁——它足以撼动女王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他抬手,截断了密迪乐尚未出口的赎金讨论,径直切入那致命的议题。
“殿下,”包麟声音低沉急切,
“近来在上中缅甸都异常活跃,手段专业且狠辣,大肆捕杀我方情报员和亲英土司的那些‘华夏武装’……”
他目光紧紧盯住萧云骧,
“是否隶属贵军?他们的行动,是否出自您的授意?”
萧云骧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碗,吹开浮叶,慢饮一口那深浓的砖茶。
对包麟锋利的质问,他只回以一抹浅淡的笑意,缄默不语。
包麟的心直往下沉。这个问题,他必须弄清楚。
“殿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他语速加快,泄露了心底的焦灼,
“经我方核实,近半年来,有多支精锐小队,配备精良武器与充足资金,频繁出现在缅甸境内,尤其是伊洛瓦底江流域和北部山区。”
“他们串联当地反英土司,袭击我方巡逻队,破坏商路,处决了我们多名资深情报员。”
“我方上中缅甸的情报网络,已几近瘫痪!”
他身体前倾,试图捕捉萧云骧眼中,任何一丝波动。
“还有,贵军李开方将军麾下的第二军,下辖至少三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师,加上附属炮、工、医单位,总兵力近五万。”
“自去年八月克复滇省全境后,这支大军已在边境驻留长达十个月了!”
“他们既不北上中原,也不东进岭南。”
“数万精锐长期陈兵滇缅边界,进行高强度丛林作战训练,大肆囤积物资。”
“请问殿下,”
包麟的声音近乎逼问,
“他们磨砺已久的兵锋,究竟指向何方?”
“难道滇省的崇山峻岭,需要用如此重兵守卫?”
“其目标,除了缅甸,还能是哪里?!”
连珠炮似的质问,情报之准确,细节之详实,显见不列滇方面,并非毫无准备。
包麟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根源,在于去年年末。
那时,历经两次英缅战争的贡榜王朝,已丧失所有沿海要地,与贸易中心仰光,困守内陆,风雨飘摇。
国王敏东王为抗衡不列滇,派出密使,穿越崇山峻岭抵达滇省,向李开方呈递密信。
愿以藩属之礼,岁岁朝贡,恳请西军出兵缅甸,助其御敌。
李开方得信,即遣快马,请示远在江城的萧云骧。
萧云骧回示:时机未至,暂不接受归附。
但可在贡榜王朝的配合下,命第二军派遣大量侦察、情报人员潜入缅甸。
详勘地理、联络反英土司、囤积物资,为后续大军进发作准备。
同时明令:若遇不列滇侦察渗透人员,无须警告,坚决清除。
以此打掉不列滇的触角,缓解贡榜王朝的压力。
自此,一场围绕缅甸的隐秘战争,在热带雨林中,无声的展开。
而此刻,这场密林间的搏杀,终于被摆上了谈判桌。
待包麟说完,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萧云骧这才缓缓放下茶碗,碗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磕响。
“包麟爵士,”他声调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您对远东历史的了解,似乎偏重于近百年了。”
他微抬下颌,目光掠过包麟,仿佛看向更遥远的时空。
“自前明永乐年间始,我华夏便在东南亚设立‘三宣六慰’。”
“孟养、木邦、缅甸、八百大甸……这些名号,爵士或许陌生。”
“但彼时的缅甸全境,泰北,老挝中部,乃至印度东部阿萨姆,皆为我华夏疆域所及之地。”
“商队络绎于途,使节往来不绝,声教直抵印度洋之滨。”
他稍作停顿,迎上包麟那双隐含怒意的蓝灰色眼眸。
“如今,我西军人员不过是循着先人足迹,重返这片与华夏血脉相连的祖宗之地。”
“勘测地理,联络旧部,有何不可?”
“难道只许贵国东印度公司商船高擎贸易旗帜,行征服殖民之实;”
“却不许我华夏子弟,重新踏足祖辈走过的道路,探访那些至今仍存汉家习俗的村寨么?”
包麟面庞瞬间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