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靖昌帝,韩承泽迟疑了一会,才接着说,声音压得更低:
“圣心难测,圣上用您之才,亦忌您之权,此番召您回京,名为叙功,实则是将您置于眼前,便于掌控。”
“沈大人您此番回京后,切记收敛锋芒,谨慎行事,万不可授人以柄。”
韩承泽将京城盘根错节的势力以及对沈蕴的态度剖析得清晰透彻。
沈蕴暗自庆幸当初帮了韩承泽一把,不然,他恐怕还得自己耗费大量精力去细细查探才知朝中局势。
当即客气答谢道:“有劳韩大人为我如此详尽地说明了,沈蕴铭记于心。”
韩承泽却摆手,表示不必放在心上,又看着沈蕴,郑重承诺道:
“沈大人,您放心,您在这东山道呕心沥血,方有今日这般局面。”
“您定下的轻徭薄赋、劝课农桑、重用务实之吏、严惩贪腐豪强等举措,皆是利于百姓、稳固地方的上策!”
“我既接此任,绝不会行阳奉阴违之事,只要老夫在此一日,必竭尽全力,让您的心血不致白流,让这东山道,沿着您铺就的道路,继续恢复元气,重现繁华。”
“沈大人您打下的根基,我替您守着,沈大人且安心回京,去应对那另一处的风浪,这里有我看着,您不必担心,若有问题,我也会第一时间上报给您听。”
听着韩承泽这番推心置腹又掷地有声的话语,沈蕴心中感慨万千,对着韩承泽深深一揖:
“有韩大人此言,沈蕴便再无后顾之忧,东山道百姓,就托付给韩大人!”
沈蕴深知,有韩承泽这样一位懂得变通、又坚持原则的老臣坐镇,他在东山道推行的一系列政策大概率能够延续下去,这片他倾注了心血的土地,不至于在他离开后迅速倒退。
这对他而言,是此刻最好的消息。
沉默片刻,沈蕴拿出了一个册子,郑重地地给韩承泽:
“韩大人,这是近一个多月以来,风羽卫查到的,和州府县正印官的诸多罪证,有此罪证在手,若哪个正印官敢对抗你,或是阳奉阴违,便可轻松将其拿下。”
韩承泽听了,惊疑不已,半晌,才郑重接过,仔细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诸多罪证,有点罄竹难书的意味。
翻看了几页后,韩承泽将这本‘罪证书’收好,又看着沈蕴询问:
“沈大人,既然你明知这些人,有如此之多的罪行,为何……不将他们都拿下?”
沈蕴轻叹:“世上并无完人,谁都有私心,更何况,当官之人了,历来官员是私心最重的。”
“即便将这些人都拿下,新来一批的,不过也是一群贪官污吏,是杀不尽的,只能尽可能地去限制他们。”
听了这话,韩承泽也跟着叹息,官场上的清官终究还是少数,更别说,谁人还没一点私心了?
对于沈蕴的手段,韩承泽也有了新的认知。
而沈蕴也不再不多,目光望向北方京城的方向,目光深邃而坚定。
京城的漩涡固然凶险万分,但他沈蕴,又何尝是易于对付之辈?
东山道是他的根基和试验田,如今暂且稳固,而且已然留下反叛的火种,况且还有韩承泽这等自己人坐镇。
就算他日在京城没能阴谋夺权成功,也可以退而求其次,退至东山道,东山再起。
更别说,他还在此,突破了修为,达到了‘悬壶’境,似乎离飞升成仙又更近了一步。
这一次,他来东山道积攒了足够多的底蕴,也该回京,去会一会那些魑魅魍魉,下一盘新的棋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