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侯高飞的话，主仆二人皆是神色微变。

北川军确实来的突然，按照之前的计划，李环安然护送李珮抵达北突，危机应该已经解除了才对。

可北川非但没撤兵，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不计代价冲杀至春临。

北川那边肯定是出了变故，至于究竟是何变故，李环一行人处境如何，眼下已经没办法替他们担心了。

赵极沉默一会儿，开口道：

“不管究竟是不是老大在谋划，现在只能死守到底，侯公子可有高见？”

侯高飞略一思索，说道：

“正如二皇子所说，现在只要守住城门等待增援即可。

为了以防万一，咱们也要先保证城内稳定。”

“小胖子，你的意思是安抚民心？”彩立子插话道。

“非也！”胖子摇摇头，“大皇子虽然跑了，但红柳院的人都还在。

二皇子何不趁他不在，把那群谋士全杀了？

回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他们是战乱中被北川军所杀。

这样一来既能削弱大皇子的势力，又能避免那群人在暗中使绊子。”

说到最后，胖子脸上抑制不住露出笑容。

二皇子见状再次面露古怪，连彩立子都听出胖子在公报私仇，忍不住道：

“小胖子，合着不是大皇子借刀杀人，而是你要借刀杀人啊，你把二爷当什么了？”

胖子脸上半点不见被戳破的尴尬，嬉皮笑脸道：

“老爷子，您这话可就见外了，什么叫借刀杀人？

我是跟您老一样，都是二皇子这边的，自然要为殿下考虑周全。

眼下北川军兵临城下，危急固然是有，可从长远打算，红柳院的威胁远胜他们。

大皇子此次避战外逃，失了大义在先，若是被传出去，便会再失民心。

就算陛下再偏向他，总得顾及皇家的脸面不是？

大皇子将这么多年打下的优势全败光了，咱们要保证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胖子说完，静静看着赵极，似乎在等待答复。

彩立子被他说动，低声道：

“二爷，这小胖子的话是露骨了些，不过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皆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二爷是成大事之人，可不必拘泥于小节。”

侯高飞点头附和道：

“老爷子说得对，那个什么红柳虽是个女子，可杀起人来凶狠异常，不输男子。

昔日刘邦在鸿门被吓尿了裤子，楚王一时心软，放虎归山，最后被逼得自刎乌江。

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倘若错过机会，怕会后患无穷。”

两人一唱一和，赵极依旧沉思不语。

斟酌许久后，他摇头道：

“老大不是什么刘邦，他是一条疯狗。

红柳院是唯一能拴住他的绳索，这些年他肯安心在朝堂跟我博弈，那个女人功不可没。

素光武如今镇守着西北，手握十万边军，眼下正是关键时刻。

如果那个女人出了事，难保老大不会狗急跳墙，届时整个诏国都会跟着陪葬。”

侯高飞若有所思点点头，心中却难免失落——看来他们的仇一时半会儿是报不了了……

与此同时，京城一处院落中，女子悠然坐在亭中弹琴。

一曲刚结束，护卫便忍不住开口：

“主人神算，北川军果然打过来了。”

对面男子笑道：

“你怎么就不知道夸夸我？计策可是我想出来的。”

“你只是恰巧蒙对了而已。”

秦青仿佛天生跟对方不对付。

祁素拿对方没辙，只能干瞪眼。

女子好不容易口头赢了一次，十分开心，顺嘴问道：

“只是这样一来，二皇子会不会借机找咱们麻烦？”

“呵，连你都能想到的事，我们会预见不到？”

祁素找准时机，回敬一句，在对方发飙前，他继续道：

“赵极要是聪明些，就不会跟咱们过不去。

主人在，大皇子就还会继续跟他在朝堂上周旋。

主人不在，天知道大皇子会做出什么事？”

祁素说完，忍不住摇头笑笑，心中闪过一个不敢说出口的词：

红颜祸水。

袁红柳却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风轻云淡吐出两字：

“祁玄。”

话音刚落，祁素后脑勺便挨了一下。

“砰！”

这一下力道着实不轻，打得他眼冒金星。

祁素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偏偏下令的和动手的他都惹不起，只能低着头，不再说话。

这一幕可让秦青开心坏了，她幸灾乐祸看了眼垂头丧气的男子，笑道：

“我说祁素，你怎么就是学不乖？你再聪明，能有主人聪明？”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回话，一直未说话的白钧书轻微咳嗽一声，开口道：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祁素再度抬起头，笑着轻吐一个字：

“等！”

……

云内州以北二百里，一支商队通过雁群山，缓缓朝北川腹地而行。

在这开战的时节，一向怕死的商人罕有敢往这边走。

商队总共二三十人，除去为首探路的两三人，其余人皆护在中央左右。

本该重视的货物，反而被放在最后头，显得不算上心。

商队默不作声前进了一下午，直至傍晚时分，中央一人突然拉住马匹。

其余人亦是默契停下脚步，分散四周，隐隐有护卫架势。

男子摘下头顶兜帽，露出一张英俊脸庞，神色冷峻看向远方。

另一个的年轻人驱马来到近前，递上水囊，顺势道：

“殿下，再有不到一天时间咱们就到了。”

说完，犹豫一下，继续道：

“咱们真的要听那女人的话，前往敌营吗？

虽说这次有白杆兵护送，但咱们的人数太少。

万一对方翻脸，殿下您可就危险了。

别怪小人多嘴，那女人来历不明，您还是提防一点……”

年轻人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神。

赵袖只是看了这位素姓表哥一眼，便面无表情接过水囊，打开喝了一口。

而后轻夹马腹，继续前进，自始至终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素雄见状暗叹一声，不敢说多余的话，挥了挥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夕阳余晖中，队伍渐行渐远。

马背上的皇子虽从未开口，但内心却无比坚定。

因为，他相信她会助自己夺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