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和宫是你叔叔下的套，我和吕统领就按你原本想的去寻了些人来陪你夺城门了，还以为你会等我来才能拿下这里，倒是没想到你自己成了，做的倒是还不错，只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该罚的。”

曾白经强撑着站起来，只觉得身上每一块骨头都要散架了，但还是回答道：“师傅教训的是，那接下来？”

“内城你杀出这么大的动静，外城的人怕是早也有所防备了。”容观元抽出戟干，话锋一转。

“不过有防备又如何？城墙也没多宽，你那两位叔叔人再多又如何施展的开？何况你师兄这次也靠谱，把铁拐马按时搬了过来，内外夹击之势已成，为师这次便送你亲自去和你叔叔们分个高低。”

曾白经回头去看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手，视线扫过那些躺在地上的捕快和弩手，回想起刚刚他们喊自己公子的声音，眼底的血色又有蔓延的趋势。

容观元用剑鞘不轻不重的敲在他头盔上：“刚说了你不爱惜自己身子，忘了？等你能完全忘记入魔的力量和状态，剑术才能大成。”

“我知道的。”曾白经低声念叨：“可是他们把命赌在我身上，你和师兄也把命押在我身上，我不想再让相信我的人死了。”

容观元叹了口气：“傻孩子，背着这么多去打架，可不是件轻松活计。”

“将军！”山前锋勒马停在杨变蛟身旁，左手抓着一块破布抹去脸上溅上的血滴。

“他们用的弩和箭不对劲，前锋十不存一，城门还未破！”

杨变蛟一鞭抽在他的肩甲上：“那你回来做什么！我再给你三个百人队，就算在血水里蹚，也要给我蹚出条道来！侯爷此刻就在城中，若是侯爷落入那两个叛贼手中，今日就算我们都活下来又有什么脸再穿这身甲？”

山前锋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随后三名百夫长从队列中带着自己的人上前跟在他马后，那有幸从城门下回来的二十余残骑也整装跟在了后面。

“唰”的一声，杨变蛟拔出长刀直指城头，他运足了气喊：“兄弟们！叛贼就在城头，拿下城平了叛，别给侯爷丢了脸！冲！”

“冲！”数千人的喊声在此刻撕裂了战场。

不像之前几次冲锋，杨变蛟还留有预备队，这次所有的铁拐马都动了起来，送着最前端的三百前锋去刺穿那扇摇摇欲坠的城门。

“冲！”战马掠过袍泽仍在抽搐的尸体，所有的铁拐马此刻都愤怒了。

并不像曾勿弃和曾勿闻以为的，当他们发现自己的铁甲被洞穿时会害怕，相反，比起害怕，他们选择愤怒。

很久以前容观元还带着他们的时候，最常提起的就是“打仗确实很吓人，但只要够凶能杀掉恐惧的来源，就能变成恐惧本身。”

所以他们选择愤怒，踏破这扇破门杀进去，用血来重新书写铁拐马的战绩，哪怕曾经这座城是他们誓死都要保护的。

南渝城头。

“别停下！”曾白经怒吼着掷出手里的军刀，他从先前内城城头亲卫们的尸体上捡了好几把都装在一个背囊里背上了，随后左手刀右手剑冲向了那两位叔叔所在的外城城墙，一路上对砍拼杀过来但凡刀刃有了豁口，就随手扔出去取敌人性命然后从背囊里再拽一柄出来。。

城头的亲卫们也早已发现了他们，但此时铁拐马队形已经收拢完毕开始了冲锋，曾勿弃和曾勿闻也不敢调动更多人来转头去围杀曾白经，正门城墙上的战场此刻被彻底搅乱了。

迎面有士卒劈来一刀，曾白经也不闪避，任由刀刃劈在胸甲上划出一道刺眼的白痕，随后他趁着面前这名百户气力用老之时猛地蹬地借力旋转，刀剑交错着先后闪过，百户已经斜斜地倒了下去。

他抛出长刀，随手掀去已经破损的头盔，被血浸湿然后凝固的头发散乱地垂在肩上，这是刚刚躲闪不及中了某个亲卫一锤以后才有的血，想必是隔着头盔依旧伤到了头。

曾白经抬手将长发拢在脑后，随后他嚣张地喊道：“二叔三叔！不是要侄儿的命么！？现在侄儿捧着自己的头送过来，怎么都不来见见侄儿？”

凌厉的破空声响起，曾白经刚要抬剑去格，但戟干的剑锋比他更快，下一刻容观元已经将那枝长锥箭挑飞了。

那箭箭速极快，无疑力道雄浑，可容观元的手甚至都没有晃动几下，他甚至都没有去看自己是否挡住了那支箭，而是仔细地检查曾白经眼白中的血色，比起那支箭的来历，他更在意曾白经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清澈透底，只是尚有些刚刚在台阶上拼杀入魔后清醒时未及时褪去的血丝。。

“对，就这样，记住这种感觉，你上战场是为了杀死你的敌人，而不是单纯的满足那东西埋在你身体里最纯粹的‘杀’的欲望。”

容观元停顿了一下，随后看着前方再次摆出伏虎刀阵的亲卫，他握住戟干的最尾端，身体拉满如同残月，剑尖遥指最中央持盾的亲卫。

“白经，看清楚，未必总要以力强破，集中精神观察持盾之人力量汇集的点！”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消失在了原地，曾白经反应过来的时候容观元这记突刺已经刺穿了阵型的最前列。

容观元随着戟干冲进了阵中，随后他一脚踢掉挂在戟干上的盾牌和双眼逐渐涣散的尸体，整个人抡起戟干硬生生在阵中旋转起来。

后面跟着的家丁们也被这师徒二人的神勇鼓舞，纷纷挥舞武器嚎叫着跟了上去。

两百多人靠着容观元和曾白经为剑锋，硬生生将阵型凿开了一个口子。

再次挥刀格开射向自己的箭后，杨变蛟扭头去看身边的兄弟们，呼喊着让他们射箭反击城头的弩手，短短两百步路冲过来，冲城门的前锋又倒下了几十骑，冲在最前的山前锋几乎被箭扎透了，直至最后他仍用力勒着那匹垂死的战马转头倒在一边，为后面的人让出了一点路。

“将军！城头有变！”有眼尖的人指着城头大喊。

确实如他所言，城头忽然乱了起来，箭雨也远不如先前密集，变得有些稀稀拉拉的。杨变蛟抬头去看才发现，有一支衣甲杂乱的小队从边上一路冲了过来，城墙上的叛军似乎没有能阻挡这支小队尖锐的剑锋，被一路推着杀散，不时有亲卫哀嚎着从城墙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