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黄织造是广国的文胆,论起才学来该去明京任职的。先前还觉得有些过誉,今日得见才知是我浅薄了。”刚才一剑干净利落地解决那领头武士的甲士摘下头盔,正是容观元。
“白经,上前来见过黄织造,若不是他多次向你哥哥和明京城中那位上书削减你那两位叔叔的封地钱粮,怕是他们能养更多的亲卫和武士。”
容观元身后闪出一位少年对着黄文躬身行礼,黄文细观其面貌,和刚刚薨逝的广王殿下曾白貔有几分相似。
“这便是二公子么?”
“对,幼时便拜我为师进了我的容观园。昨夜内宫吕统领趁乱带着殿下的口谕逃出了封锁,由我辅佐白经稳定国内,待世子成人后再观其言行决定是否传位于他,可现在宫内世子也中毒未醒,怕是也凶多吉少。剩下的小公子克怠才刚满周岁,还被他两位图谋王位的叔祖捏在手里,为今之计只能先立白经为王了。”
黄文稳了稳心神,问道:“那毅武侯可有遗诏在手?”
容观元摇摇头:“白貔的手指在勤王血战时被踢断山砍断了三根,这是众所周知的,如何还写得了遗诏?”
“那容黄某多嘴问一句,毅武侯您召集了这一班捕快换了守备营的衣服混上街道来,是有何打算?没有遗诏光凭一张嘴,城中大臣能有几人信您呢?何况这些人中还有本身就有和二位侯爷是一党的,那么就这么凭一腔热血冲过去,就算加上我身边这十几个护院,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院子并不是很大,何况黄文又没低着声儿说,所以刚刚动完手的一班捕快和他身后的护院们都听到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容观元。
愚忠的人虽然有,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想为了一个虚名就在今晚拼上所有打一场不可能的仗,现在刚刚冲动上头觉得自己要做大事的血勇已经被黄文这一句话问下去大半,在场的不少人都需要一个继续下去而不是转身逃命的理由。
容观元扫视一圈,目光里只有平静和淡然,丝毫没有要面临血战的慌乱:“自从先帝封了我这侯以来,这套所谓世家公卿们的把戏我也见得多了。可能今晚我们输了,大家都死在街上,凭着我和白经的身份也可能活得下去,只是被天家的宗庙绑回去侍奉历代皇帝和有幸入宗庙的诸侯们的牌位罢了。”
听到这四周的人们渐渐有些躁动起来。
容观元并不在意四周的躁动,只是自顾自继续说着:“可是我最恶心这套骗下人去打生打死的把戏,所以我辞了一切封地和官位只是要了一处不被打扰的园子。”
“诸位可能也从茶馆酒肆里听说书的讲过容某的所谓过往,那便也知道我从前说起来是容家的公子,可也不过是个没什么人搭理的混子罢了。我们这些在家被拉到瑜坊斩了。所以我也不逼你们,也不瞒着大家。我今晚就是要带诸位去干拿命搏个前程的勾当,也给诸位透个底,之前我只和文都头说过一次,我的一位学生已经带了我的信物去柳鼓营,子时城外一定会有列好阵型的两千铁拐马!甚至还可能有定南卫。”
“今晚若是到了子时铁拐马都没来,那诸位便尽管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哪怕去和两位侯爷投诚或者要拿容某的头去向两位侯爷讨个赏,容某也没什么怨恨的话说,各凭本事罢了。”
“可若是来了,我就请诸位随我一起去冲瓮城,现在城内听那两位侯爷令的都分散开来全程搜寻,并且麾下鱼龙混杂,侯爷亲卫趾高气扬怎么可能正眼去看守备营的兵油子?这便是我们的机会,只要趁他们分散之时直冲瓮城,我们拿下瓮城打开城门,那么谁都挡不住奔驰入城的铁拐马!”
“内宫统领吕文广吕大人已经去想办法联系被封锁的内宫侍卫,现在就由你们的新主子,广国的新王,公子白经领着你们装作守备营之人往瓮城方向搜查,我去寻吕统领潜入内宫以内宫为据点开始吸引他们的注意。”
“以翠竹响箭为号,听到信号就一同行动,拿下瓮城后坚守到铁拐马来破城擒贼!今夜平叛者人人有赏!”
“领侯爷和公子的令!”黄文和文崖看着容观元指挥若定的模样,原本狂跳不止的心此刻安定了几分,他二人率先单膝跪地行礼,随后四周的捕快和家丁也都跪下,低声齐喝:“领侯爷和公子的令!”
“好了,就此各自行动。”容观元看着地上的尸体冷冷地说:“刚闯入城内时闹出的动静太大,不然这两个老贼也不会急着把这等精锐亲卫都派出来。”
“是侯爷的名声太响了吧,换了我是侯爷的敌人,也会坐立不安的。”文崖从地上的尸体扒下一副肩甲,扔给一旁的手下让他换上。
曾白经捆好腰间的长剑,看着自己正忙着扒尸体铠甲的这一群新手下说:“之前和师傅怕被发现一直避着亲卫没动手,现在算是彻底在他们屁股上点了一把火,来不及也没那个必要去说动更多的人了,师傅都有单人破城门的胆量,那我这当徒弟的也不能丢了师傅的脸面,诸位现在就随我去瓮城!”
南渝,揽和宫,也即是常说的广国王府内宫,是历代广王日常生活理政之地,平日里都是穿着全套长兴送来的明光铠的内宫禁卫把守,现在却是一身扎甲的陌生侍卫在看守。
茂密的树冠上,吕文广正冷眼看着揽和宫门口巡游的侍卫,脑子里却止不住地在回想不久前和容观元冲破小元门的经历。
小元门是南渝最小的一个城门,平日里专供运送贵重物品或官差传递加急信件时通行,闭城时其他大型的城门会封死后派重兵把守,但小元门却依旧开启,作为唯一的出入口,仅在戍时过半后才会关上,之后进出都需向城头喊话了。
这仅仅容得下一人一马通行的小门在闭城时有整整一队共五十人驻守,换做别人便是填都把门口填住了,可惜碰到的是容观元,在那些疏于训练的士卒们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冲散,随后再想有所作为时又被射来的长箭钉在了墙上,当那个领头的守备挣扎着爬向示警锣时,容观元已经登上了城一脚踩在他手背上了。
等他和曾白经也爬上城时,只看到了容观元一边将守备潘贵牢牢地捆住,一边自顾自的说着:“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在当军功才能升到这个守备吧?想要调到南渝估摸着还得打点不少人,想想也是耗尽心血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