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常远愣住了：“李仙人！真的是您？”

“那日勾丽一别，再也没了您的消息，我还以为，还以为是我拖累了您...”

“哈哈哈哈哈！我都说了你小子杞人忧天，李仙人这般手段，难道还能被那些蛮子害了？”成安边上前揽过常远：“你刚刚是不在场，真真可惜了，不在现场根本想不到，原来那也哈鲁也有这种吃了狗屎一样的面色。”

“哦？”

“李仙人一人一刀，挡在他万数大军面前，什么狗屁的兀满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都是些没有卵蛋的货色。若不是李仙人说杀孽太重会影响更为高深的敌人，他也哈鲁的头此刻已经摆在季将军贡桌前了！”

“倒也没那么夸张的，此时不比往日，最多拼上个千人，我也就力竭了。”李戮玄微微摇头，顺便打量着这葫芦岛。

岛上靠岸的地方都修了望台，上面还备着弗朗机和三五名哨兵。

见李戮玄在打量，成安边介绍道：“葫芦岛得名的由头便是它真的像一只巨大的葫芦，前面这个延伸出来的浅滩便是葫芦嘴儿，算是个天然码头，稍加修缮就能通停大船，再往后约莫十几里地乃是宽阔的岛身，也是葫芦屁股，那里地势高处海平面不少，无法停船。”

“因此我便让人将浅滩和前面近海些的地方都修缮完备，像这样的望台，一共二十六座，浅滩这里主码头上的七座配的是弗朗机，其余的都是神臂弩。”

“看来成将军早有经营此岛的意思啊。”

“唉。”成安边叹息道：“前面坐着个林预危，后面又是秦观铁，我不能不早做打算。”

“况且虽说我们这些辽沈卫旧部是存了死志，但还有不少新补进来的弟兄，我总得为他们做些打算的。通常我们这些从大头兵砍人头做起来的都知道，兵士愿意听你的，要么是有银子，要么是跟着你能活命，若是两样都看不到希望，那哗变是迟早的事情。”

“那林预危该说不说逃跑确实有一手，每次都能拉着不少人逃出生天，难怪有一群死心塌地的死忠。”

“成将军和那样的军中蛀虫还是不同的，最起码你营中的民夫辅兵都是老面孔，不似他那般勤换。”

“在这等杀人的乱世，手中又握着刀剑，总还是得让自己留些良心的，不然就算最后活下去，也不似个人样了。”成安边说完指着远处几座刚刚建好的房屋。

“如今岛上半数都是之前逃来的平民百姓，里面有不少都是我麾下将士和原辽沈卫军士的家眷，此刻在岛上或耕或织，还有些打鱼的，仗着这葫芦岛是座大岛，有活水，倒也能自给自足。”

“那成将军的打算是？今后就以这岛为据点？”

成安边苦笑着摇摇头：“此番不战而弃城退走，死罪难逃，这岛将来是留给常远经营的，我已经替他伪造好身份，化名常安，是我麾下原本的一个千户。”

“原本在我安排的战报里，这次领着两千兄弟死战的乃是常安，最后他替大军拖住了也哈鲁，自己也撤回了葫芦岛上，没人知道死在蛮子阵中的是我。如此一来朝廷收到的战报该是我出城寻野地与兀满大战，力尽战死。”

“而我麾下一名千户常安带兵拖住也哈鲁保住了大军，还成功替朝廷在关外守住了寸土，想来之后最起码朝廷会将葫芦岛上事务都交给他的。”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若不是我搅了成将军的算盘，此刻该是按着你所备好的这些来进行的。”

“仙人哪里的话！既然形势变了，那无非就是再多改上一改的事，最后常远依旧是此战功臣，受赏替我看顾好这些军民和辽沈卫的老兄弟，我自坐船回明京负荆请罪。”

常远听了脸上显露出焦急之色：“成大哥！不行！”

“原来辽沈卫的将官们，只剩下你我了！二位季帅都已经殉国，还受了阉党污蔑，其余兄弟们也多半战死，还有的陆续因伤重不治身亡，你若是再没了，老辽沈卫的将，真就只剩了一个我了！”

常远铁塔般的汉子眼眶竟然有些泛红了，几人身旁的亲兵此刻都自觉的退走，开始收拾整备随船运来的各类物资，三人身边出现了一块儿不小的空地。

“好了，在这里说这些像什么样子，回我屋内再说。”成安边一巴掌拍在他头盔上：“你以为我就很想死么？还没看到也哈鲁的头，我不想死！要死也要死在他也哈鲁后面！”

成安边说的屋内是他的总兵衙门，其实也只是勉强有个形制而已，真论起大小来连县衙的公堂都不如。

李戮玄进门就感叹道：“成将军行事倒是节省，毫无奢靡之风啊。”

“我倒是想摆摆阔气，可这毕竟什么都被卡着支使不开，这地方能让我住下能议事就可以，其余还是先紧着兄弟们的饷银和军械为主了。”

常远此时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他来不及落座便抢问道：“大哥，大不了就说你尸身落在战场上，无法收拢，你自己就在岛上，只当换个名字隐居便是！反正如今大小凌河已经不保，朝廷难道还能派人来好生追查么？”

“光岛上便是几万张口，难道都要堵住么？太痴心妄想了。”成安边转身看向李戮玄，问道：“李仙人，我们还在岸上未曾登船的时候，是否说过，要想法子让也哈鲁尽早撤军？”

“对。死的人越少越好，不管是蛮子，还是我军或者平民百姓。”

“蛮子难道也不能杀么？”常远听了皱起眉头。

“有人在关外动了大手脚，将从他处收集的生灵血气都在关外一股脑儿散了出来，引得天外的一些脏东西都靠拢过来。我们这片天地与天外之间本就是有着几处缺口，只是都被以往的前辈封上了，如今有两位前辈正在尝试尽力弥补，我在那儿帮不上什么忙，就想着出来看看能否逼的也哈鲁退军。”

李戮玄解释道：“不是不能杀，只是想尽快的，以最小的死伤数结束此番战事。”

常远听了一拍桌子：“那便只有断其后路！”

“正是。”成安边点头道：“我想的也是这个法子。”

“并且之后战报里也可以正大光明的说我见也哈鲁兵势难以抵挡，只能一边保存兵力和物资，一边袭扰其后路，若是他能退兵，那死罪大概能免。”

“一定能行的。”李戮玄说道：“只要将军借我一套军中衣甲，我愿为将军手下的骑哨子，替将军打探蛮子后勤方位。”

“好！那常远便去挑一千个精干兄弟，再过两个时辰便出海回去，到时候李仙人先上岸看一看有无兀金军的动向，之后我们便立刻登岸整备。”

“此番不同以往，野外都被搜刮过一番，村镇百姓也一样，逃走的多半都入了辽沈城或者登了葫芦岛，其余的要么被抓回宁河为奴，要么就死在了蛮子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