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直盯着这个朝自己大喊的六品文官，嘴角带上了一丝轻蔑的笑：“也好，既然方大人如此固执，那我再不应便显得是我小气了。”

“不过军令已经发出去了，明早大军便会集结攻杀，所以方大人想做这善事也只有今晚一晚的时间，若是明早他们还没放下手中刀剑走下来，那大军杀上去的时候，方大人可要千万看顾着些自己。”

“只得今晚一晚么？”方白山转身就走：“足够了！”

“统制...真让他去说么？”

“他愿意去便去，就算出了事，皇上面前我也有说法，只说他不听劝阻只身犯险，被叛贼一刀剁了。若是明早还不出来，大军出动的时候叛贼想必也是要拿他祭旗的，到时候我们杀了这群贱民，不也是为方大人报了仇，还替国家挽回了脸面么？”

坡上简陋的大营。

陈丰源在营门口站了一晚，直到他确定再无之前分开的人逃回来之后，才转身回去。

他本以为官军大部被自己这几百人引着，没想到另一队官军早早便把好了隘口，如今四面都是官军，之前分兵的那几千人此刻也都一个个失魂落魄的跑了回来。

白日里那场小小的胜利激发的士气，此时再度跌入了谷底。

“陈王，还有人！还有兄弟回来了！”

陈丰源转身看去，正欲上前招呼，等那人走近后才发现是一个骑着马穿着青色官服的官老爷，除了替他牵马的一个老仆，就再无其他人跟着了。

“是狗官！”

“不好，是官军来了！？”一旁的人慌乱之下刚要摇铃，却被陈丰源以手中长棍轻轻点住，那铃便没了动静。

“不慌，看看这位朝廷的狗腿子要说些什么。”

方白山勒马停下，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怀中空空如也，随后径直走到了陈丰源面前。

“看这位好汉器宇轩昂，身子骨又颇为壮实，一手棍法也是利落的很，想必该是陈王手下大将了？本官是来做说客的，能否带本官去见见陈王？”

“大王说过的，不见说客。”陈丰源冷冷说道：“大人还是请回吧，否则黑灯瞎火刀剑无眼，我们虽说是造反的人，但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干瘦老头，倒也颇为不齿的。”

“还是带本官去见见陈王吧，如今官军两个营在此，还有其余两个千户相助，也是快上万人了，将军难道不替这些跟着你的兄弟们想想么？他们之前也不过是些庄稼人，如何能与那些砍惯了人头的兵痞相斗？”

“我们自有我们的法子，老头你若是再不听劝阻，本将军一剑斩了你祭旗！”

“将军还是仔细想想吧，旱灾总不可能一直旱下去的，如今已经有不少百姓死了，本官说句没良心的话，他们的地不都成了荒地么？朝廷总还是要收起来发给那些没地的人去种，既然能饶得性命有块儿地好生过日子，为何一定要干这等玩命买卖？”

“就算你们胜了此番围上来的官军，可大昭也不是只有一个河中卫，河中卫也不是只有眼下这两个营的，一场场打下去，难道能一直侥幸不死么？”

陈丰源闻言脸上神色有些挣扎的意图，最后还是开口问道：“那官儿，洒家不懂你们的许多门门道道，因此特地问你，你是个什么官儿？做什么的？”

“简单些说，本官原来是京城中的言官，上奏劝谏皇上的，因为上奏惹怒了皇上被革了职，大概是皇上不忍杀我，就派出来赈灾。”

“赈灾么...”陈丰源又问：“那你对皇帝说了些什么？他要革了你的官儿？”

“说他上位之后杀戮过重，这才引起天降大旱，我劝他施行仁政。”

“哼，狗官的话，也不过是听来解闷罢了，进来吧，洒家带你去见陈王。”

“陈王如今不是正站在本官面前么？”方白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官军大军已经合围完毕，本官时间也是有些紧促，明日还要去督促赈灾粮的，陈王若是有心，早些降了，本官今夜还能回去睡一觉的。”

“赈灾粮？老头，你扪心自问，真的有赈灾粮么？还是说又打算拿几车沙子铺上薄薄一层陈米骗人？只怕我们刚一应承，那些贼配军便会立刻冲上来割了大伙的头去领赏。”

方白山叹息道：“陈王若是不信，带人同本官一起跟押粮军士赈灾便是，若是有你这么尊人物在，想必其余遭了灾的饥民也能稍微宽心几分。”

两人说话间，已经有几十个流民围了过来，数百双眼睛盯着方白山，将他看了个遍。

“会怎么处置我？大昭对造反的，该是凌迟吧？”

“我来做说客之后营中起了暴乱，陈王当夜就在暴乱中死了，是将军您说动其余人物，这才有了投诚一事。至于陈王，自然是被军中人士重锤击面不好辨认，不过身子自然是被运回明京再片上几刀。”

“好。”陈丰源面无表情说道：“陈王已死，我是军中大将陈丰源。”

达摩寺。

各派人士昨夜都没怎么睡安稳。

一是因为此次所想的寻个人来主持超凡武林实在是有些震惊，他们诸多思虑之下心乱难眠。

二则是昨夜后半夜忽然有一股强横的威压爆发，但爆发也仅仅只维持了一瞬。

能来此的基本都是参加过往日监武司的掌门大会的，自然没有什么俗手，就算境界各有参差，但眼力都大差不差。

昨夜那暴动的威压，绝对是某位处于十二境巅峰的强者发出来的！

除了了尘长老，怀凝云谷主，灵机道长，还有谁有如此修为？总不可能是李戮玄一夜之间重归巅峰吧？

禅房的门缓缓打开，了尘长老面无表情走了出来，怀凝云和灵机道长眉头一皱。

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了尘长老身上气息有些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