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地界,向来是天下气运汇聚之所,千百年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在此崛起,又有多少世家门阀在此陨落。
张家府邸坐落在城东青龙位,三进三出的格局,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已有几分斑驳,门前两尊石狮子历经风雨冲刷,棱角却依旧锋利。
今日是张家主母八十寿辰,七大门道世家皆派人前来拜礼。
庭院深深,宾客虽多,却无半分喜庆之气。
偶有鸦从高空掠过,在灰蒙蒙的天幕上留下几声凄厉的鸣叫。
巳时三刻,宾客陆续到齐。
正堂之上,张家主母端坐主位,身后悬着一幅褪色的百寿图。不过半年光景,她竟已老得不成样子。
满头银丝垂落在地,如蛛网般铺开,发梢几乎触及门槛。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黑疮,其间夹杂着诡异的紫斑,有些已经溃烂流脓。
那双曾经执掌张家权柄的手,此刻连拄着的桃木拐杖都几乎握持不住,指节突出如枯枝,不住地颤抖。
“恭贺主母迈入食祟仙家!”
小厮这一声高唱,惊得满堂宾客神色各异。有人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碧绿的茶汤在杯中荡起涟漪。
有人下意识地按住腰间兵刃。
更有人目光闪烁,暗自盘算。
“张家主母竟然迈入食祟了?”柳家二爷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玉佩上刻着柳家特有的缠枝纹。
右侧席位上,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轻叩桌面:“张家前些日子刚折了一位食祟仙,如今主母又破境……这七门格局,怕是还要维持原状。”
他身旁的老者微微摇头:“只是这模样……不像破境,倒像是走火入魔。”
窃窃私语声在堂内蔓延,如秋风吹过枯叶。几个小辈交头接耳,被自家长老用眼神制止。
张家主母缓缓抬起拐杖,轻轻一顿。
“砰——”
一声闷响,无形的气浪以拐杖为中心扩散开来,烛火摇曳,满堂顿时寂静。
“哀家……有话要说。”
她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带着几分金石摩擦之声。
“哀家承认……小觑了那位李氏遗孤。”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几位世家长老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电,齐刷刷射向主位。
“张、柳两家食祟合力,发动我张家要术缠心劫……却让那李氏子逃脱了。”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珠缓缓扫过在场众人,那目光犹如实质,所过之处人人屏息。
“我张家遇人不淑,养了狼子,背弃家门。”
“什么?”
柳家二爷猛地站起,衣袖带翻了案上的茶盏。
茶汤顺着桌沿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洇开一片深色。
“李氏子不是早已死在盘州妖窟?”他声音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后排一个虬髯大汉拍案而起:“前段时间确有传言,说张家动用要术对付镇仙王……”
“难道这两者……”
一个阴柔的声音从角落传来,话未说尽,意思却已明了。
质疑声、惊疑声交织在一起,堂内气氛陡然紧张。
张家主母重重咳嗽几声,脸上的黑疮似乎又深了几分,紫斑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不错。那李氏遗孤,非但没有死在盘州妖窟,反而在苗地发迹,成了如今的镇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