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的密室门并未闭紧,却堆着厚厚的祭用旧物。夜烬悄步拨开一块旧帛,露出一柄面具盒。那面具盒的封泥不新,边角却被近来翻动过的痕迹磨亮。陈浩的心跳像鼓点,他悄声命夜烬把盒盖轻启——一股沿着古铜而来的寒气扑面,盒内放着一副旧式面具,面具金属已经发暗,但轮廓与苏阿瑶所说的八角图纹契合,面具下方还有几行小字,被岁月磨得隐约可辨:“名系·澹台第七策”。
这一刻,白霜雪的剑几乎掉出手,她喃喃:“第七策……那是祭谱里的秘策编号。澹台家族在史书里有‘七策’之说,用以治理家业与外事。第七策多为秘约,用以在人口与家产的管理上行事。”她的脸色阴沉,“若他们把第七策与替身术结合,那我们眼前这场游戏,不只是名字的买卖,而是对整个社会秩序的再造。”
陈浩翻看面具下的铭文,指尖触及一处微小的针眼,针眼里残留一条细若发丝的红线。那一条线,让他想起孤窗岭那夜的红线,也让他的记忆里不断回闪起一个画面:一个人用红线系住人的袖口,然后把名字写下,再由一只面具遮蔽的手将纸张投入火中。那是一种把名字抽离再重置的仪式,面具和印纹是关键的媒介。
“他们不是单纯为了权利去写名,”陈浩在夜色下低语,“这更像是在做一个制度层面的实验——把人名、记忆、契约、祭法都串成一个可控的回路。澹台若掌了这些回路,他们便能用看不见的手去编织人群的身份与忠诚。”
话未说完,外侧忽有轻微脚步,像有人在院外翻动碎石。白霜雪立刻拔剑,庙门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低语:“撤!有人来了。澹台使者已在城外调动,犹豫不得——他们要用实力把今晚的热闹掐熄。”
夜烬回头低报:“外有更多面具者,他们并非单纯的守卫,而像被召集而来的执行队。他们此刻赶来,不是要守祠,而是要把此处清理。”
陈浩眼里亮起一团冷光。他把手中的面具与那一缕红线收进小布包里,低声对白霜雪道:“带走祭谱影印与这面具的图片,不必全部;真相分两段搬运回去:一份最关键的证据直接送到墨判与方拙处作公开拷贝,另一份作为留底藏好。我们现在不能在这里与澹台正面冲突——那只会把祭谱摧毁。今晚,我们拿到足以指向祭谱存在的证据就足够。”
白霜雪点头,颊上有些倦意却更显决绝。他们用布覆起面具的模样,在厅内用归元之线做了数段回照痕,固定了面具的光纹与周边祭物的阵位,随后以最小的力量把面具、铭文与几页祭谱残页抽取出来,再以暗影中的回路把取走的路径做成一张假迹,掩人耳目。
刚要退出密室,院门外却突听呼喝声响:数十名面罩者已围拢上来,口中喊着澹台家族的号令,声势比想象中更为浩大。“合议在此偷盗,动手!”领头之人训令如铁。显然,澹台家不是坐等,他们早已将祠堂列为重点防守地点。
白霜雪一瞬间站定,剑风如霜:“既然被发现,便无路。退回落针崖,以阵法护送证物。留下一些假迹迷惑他们。我们要在城里掀更多的浪,把他们逼到不得不现身的局。”
陈浩点头,心头那条与核相系的线在夜色中隐隐发热,他把手按在那面具盒沿,像按住一个苍白而危险的心。他们在黑暗中拔出后门,借着祠外的树影与月色,消失在夜的褶皱里,带着祭谱的残页与面具的影像,还有一颗被澹台阴影压得更沉的心。
祠堂内,残留的面罩者在灯下搜触,发现的不过是被处理过的线索——几页被回照纹理隔开的纸、几个雕花的碎片,以及一段被别人早已改写的旧谱。外面的澹台使者在月光里冷笑,他的马步稳重,像是在听夜风述说即将到来的秩序重启。远处有人低声念着“第七策已动”,那句咒语像一把未完全展开的刀,锋口正对着赤焰城的脉络。
合议偷得证据而去,澹台使者则在祠前把夜色整理成了一片更深的黑。两条力量在城中各自回旋,像两把针在同一块布上来回刺扎,而那块布,正是赤焰城的名字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