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千年醉(2 / 2)

水流刺骨。触感太真。非是寻常幻象。

千日醉!这千年毒酿,浸透了墓主的怨毒,正生啖他最深、最烂的疮疤。

三菜一汤,热气腾腾。

母亲堆满他的饭碗:“多吃,瘦了。”

他扒饭。

酱汁渗入米粒,香气炸开。

真实得令人作呕。

“妈…今天几号?”他抬头。

“六月十七啊。明天不是考试?”母亲疑惑。

六月十七!指尖冰凉。母亲死前一日。

“阿庆?脸色鬼似的。”母亲探手欲抚他额。他猛躲。

“没事。”他撂下碗,喉头发紧,“妈…若我干了极恶的事…你…”

母亲笑容凝住,旋即化开:“小崽子能多恶?考砸罢了…”

“我杀了人。”他声音死水般平。“很多。”

灯光爆闪!墙上母亲的影子陡然拉长、扭曲。

笑容剥落,露出底下粘稠的恐惧、厌恶…与一丝诡异的了然。

“我知道。”她轻语,像吐出一口寒气,“一直知道。”

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砸窗,擂鼓般急骤。

眩晕袭来。餐桌腐败!排骨酱汁转瞬爬满白蛆,米饭霉变如尸斑。

“氰化物!”母亲尖叫,声线刮骨,“你偷了我的氰化物!”

徐两暴起!椅倒声裂耳。

视野边缘漫上黑翳。

母亲的脸融化了!蜡泪般滑落,露出猩红肌理,筋肉虬结。

“你杀了我!”融化的脸厉啸,“七岁!你七岁就杀了我!”

房间旋转。

墙壁渗血。

他踉跄后退,撞翻橱柜。

瓶罐碎裂。

一只小药瓶滚落脚边——“氰化钾”。

标签刺目。

“我不是…”七岁童音呜咽,“只想你停手…别打了…”

“所以毒死我?”那血肉模糊的躯体蛇行逼近,声音四面八方涌来,“好儿子…乖阿庆…”

窒息!巨石压胸。

他摸索腰后青铜小刀——空!幻毒噬脑,要将神魂永锢此间炼狱。

轰——!

巨响如雷劈开幻境!似重物崩裂。

母亲残影溃散。

徐两眼前一黑,复又清明。

冷汗浸透,他跌坐古墓石室,掌心黏着空杯。

不远处,理柏山跪伏如兽。

青铜镇墓兽被掼在一旁,砸出深坑。

铁塔般的汉子蜷缩成团,筋肉贲张却抖如筛糠。

“不…师父…为何…”嘶吼浸透痛楚与崩塌。

徐两踉跄扑去,五指如钩扣住他肩胛:“醒醒!是幻酒!”

理柏山猝然抬头!双目赤红如血窟。

他瞪视徐两,眼神陌生,淬着寒冰与杀意:

“你早知…齐清水…屠我满门…”

徐两心沉渊底。

千日醉!

这妖物挖出人心底最腐臭的秘密,最狰狞的魇。

“幻象罢了。”徐两声音冰封,指腹悄然滑向腰后柳叶薄刃,“你师父待你…”

“刺青!”理柏山暴吼,声浪撞壁,“他右臂的‘百鬼夜行’!那夜…屠杀我家的黑衣人中…有人转身…我看见了!就是那刺青!鬼眼森森!”他齿缝间迸出血沫,花岗岩般的脸庞因极致的背叛而龟裂。

石室死寂。

千日醉的残香混着血腥,丝丝缕缕,缠绕上两人摇摇欲坠的神智。

徐两指尖触到冰冷的刀锋。

理柏山巨掌筋络暴起,指节捏得惨白,青筋在古铜色皮肤下如毒蛇游走。

空气绷紧如弦,一触即断。

那镇墓兽碎裂的青铜边缘,映出两张扭曲的脸——一张是冰封的算计,一张是焚天的恨。

千年古墓,成了师徒情谊的坟场,只待那薄刃出鞘,或巨拳落下,溅起第一滴滚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