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刺骨。触感太真。非是寻常幻象。
千日醉!这千年毒酿,浸透了墓主的怨毒,正生啖他最深、最烂的疮疤。
三菜一汤,热气腾腾。
母亲堆满他的饭碗:“多吃,瘦了。”
他扒饭。
酱汁渗入米粒,香气炸开。
真实得令人作呕。
“妈…今天几号?”他抬头。
“六月十七啊。明天不是考试?”母亲疑惑。
六月十七!指尖冰凉。母亲死前一日。
“阿庆?脸色鬼似的。”母亲探手欲抚他额。他猛躲。
“没事。”他撂下碗,喉头发紧,“妈…若我干了极恶的事…你…”
母亲笑容凝住,旋即化开:“小崽子能多恶?考砸罢了…”
“我杀了人。”他声音死水般平。“很多。”
灯光爆闪!墙上母亲的影子陡然拉长、扭曲。
笑容剥落,露出底下粘稠的恐惧、厌恶…与一丝诡异的了然。
“我知道。”她轻语,像吐出一口寒气,“一直知道。”
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砸窗,擂鼓般急骤。
眩晕袭来。餐桌腐败!排骨酱汁转瞬爬满白蛆,米饭霉变如尸斑。
“氰化物!”母亲尖叫,声线刮骨,“你偷了我的氰化物!”
徐两暴起!椅倒声裂耳。
视野边缘漫上黑翳。
母亲的脸融化了!蜡泪般滑落,露出猩红肌理,筋肉虬结。
“你杀了我!”融化的脸厉啸,“七岁!你七岁就杀了我!”
房间旋转。
墙壁渗血。
他踉跄后退,撞翻橱柜。
瓶罐碎裂。
一只小药瓶滚落脚边——“氰化钾”。
标签刺目。
“我不是…”七岁童音呜咽,“只想你停手…别打了…”
“所以毒死我?”那血肉模糊的躯体蛇行逼近,声音四面八方涌来,“好儿子…乖阿庆…”
窒息!巨石压胸。
他摸索腰后青铜小刀——空!幻毒噬脑,要将神魂永锢此间炼狱。
轰——!
巨响如雷劈开幻境!似重物崩裂。
母亲残影溃散。
徐两眼前一黑,复又清明。
冷汗浸透,他跌坐古墓石室,掌心黏着空杯。
不远处,理柏山跪伏如兽。
青铜镇墓兽被掼在一旁,砸出深坑。
铁塔般的汉子蜷缩成团,筋肉贲张却抖如筛糠。
“不…师父…为何…”嘶吼浸透痛楚与崩塌。
徐两踉跄扑去,五指如钩扣住他肩胛:“醒醒!是幻酒!”
理柏山猝然抬头!双目赤红如血窟。
他瞪视徐两,眼神陌生,淬着寒冰与杀意:
“你早知…齐清水…屠我满门…”
徐两心沉渊底。
千日醉!
这妖物挖出人心底最腐臭的秘密,最狰狞的魇。
“幻象罢了。”徐两声音冰封,指腹悄然滑向腰后柳叶薄刃,“你师父待你…”
“刺青!”理柏山暴吼,声浪撞壁,“他右臂的‘百鬼夜行’!那夜…屠杀我家的黑衣人中…有人转身…我看见了!就是那刺青!鬼眼森森!”他齿缝间迸出血沫,花岗岩般的脸庞因极致的背叛而龟裂。
石室死寂。
千日醉的残香混着血腥,丝丝缕缕,缠绕上两人摇摇欲坠的神智。
徐两指尖触到冰冷的刀锋。
理柏山巨掌筋络暴起,指节捏得惨白,青筋在古铜色皮肤下如毒蛇游走。
空气绷紧如弦,一触即断。
那镇墓兽碎裂的青铜边缘,映出两张扭曲的脸——一张是冰封的算计,一张是焚天的恨。
千年古墓,成了师徒情谊的坟场,只待那薄刃出鞘,或巨拳落下,溅起第一滴滚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