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七月中。
暑假刚刚开始,孟德尔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期,带着老婆孩子们去国外旅游。
虽说文居岸已然接受了妈妈给自己添了个弟弟的现实,可每当看见“弟弟”一直黏着自家老公,她心里就莫名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劲儿。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竟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这弟弟该不会是他的儿子?
然而,这念头刚一冒头,便被她狠狠地掐灭在萌芽之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文居岸用力地晃了晃脑袋。
紧接着,她迅速调整好心情,挂上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步伐轻快地追了上去。
……………………
八月初。
孟德尔一行人,刚刚回到南京,他便接到了四美的电话,说乔老登出门被车给撞了,粉碎性骨折。
该来的,还是得来。
电视剧里,乔老登就是被摩托车撞倒,在医院里躺了许久。出院后,没几个月就挂掉了。
送她们回到家后,孟德尔便驱车赶往医院。
他进了病房,看了乔老登一眼,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唏嘘。
乔老登,太惨了!!
不过也仅仅是唏嘘而已,他不是什么圣母,可不会同情心泛滥。
出来后,与乔老登的主治医生,简单交谈了几句,和原剧情无异,乔老登真·粉碎性骨折。
“大哥,那个保姆真是蔫坏,拿着保姆工资,却不干保姆的活……”
乔四美叭叭地说了一堆,全是吐槽曲阿英的话。
果然,和原剧一样,曲阿英来到乔家后,把乔家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半个月后,乔老登出院回家,他在医院,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十月初。
乔三丽打来电话,说曲阿英要跟乔老登要名分,想结婚。二哥和四美都不答应,他们在老屋大吵了一架。
孟德尔没有多言,只是嘱咐她照顾好自己,其他的就不要多管闲事。没几天,他回了一趟老屋,自那之后,乔二强和乔四美也不反对乔老登的再婚。
又过去一个多月,天气渐凉,南京人都穿上外套,脱下了短衫。
曲阿英打来电话,乔祖望死了。
孟德尔回到老屋时,老宅来了不少人,有邻居,有乔老登生前的狐朋狗友。
二姨魏淑芳,还有齐唯民兄弟也到了乔家。
“一成,节哀。”二姨面带愁容,痛心疾首道。
虽说乔老登不是东西,但人死如灯灭,往事也该当烟消云散。
邻居,朋友们对他点头致意。
孟德尔也都一一回应。
“吴姨,你来了。”
“乔哥哥,走的突然,”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慨,“可也算解脱了。”
说着,吴姨还抹了两把眼泪。
别看她和乔祖望斗了几十年的嘴,针尖对麦芒,可如今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突然没了,心中还是莫名有几分难过。
越过众人,孟德尔走进堂屋。
此时,乔祖望穿着新制寿衣,平躺在行军床上。
“大哥。”乔家的几个儿女不约而同地喊出声,那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喊完这一声,他们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到底是亲爹,就算再不当人,可到底也是他出钱把他们养大的。现如今人突然没了,没有情绪那才是见鬼。
毕竟,他们可不是没有感情的人渣。
马素琴是同乔二强一起来的,毕竟,明面上她可是乔家的儿媳妇,也跟着众人喊了一声大哥。
孟德尔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刚上前两步,这曲阿英许是余光扫到了孟德尔,她也不嫌膈应,直接扑进乔老登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老乔,你怎么就走了呢!!”
“没有你,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呀。”
“…………”
曲阿英的哭声忽高忽低,一会儿“老乔”拖的老长,一会儿,又抽噎的似乎随时都会断气。
乔三丽和乔四美你先坐着,一同端详着乔祖望年轻时的照片。
看着照片中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她们心中满是诧异,这才惊觉,原来在几个兄弟姐妹里,长得最像他的竟然是大哥。
“姐,你现在是什么感觉?”乔四美手里捏着照片,眼神飘忽不定,心不在焉地问道:“你说,爹走的时候我们都在,她会跟我们说什么呢?”
乔三丽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眼神有些呆滞,愣愣地出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说:“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我只是在想,爸真够不小心的,这从床上摔下来,就像是一心求死,来个解脱一样。”
听到这话,乔四美下意识地轻声重复了一句,“解脱?”
“就是觉得活着很痛苦,”乔三丽轻叹一声,语气满是感慨,“死了,就是放过自己,放过子女……”
……
三天后。
乔祖望火化并下了葬。
没有大操大办,更没有敷衍了事,就很平平无奇。
寒风掠过墓园,把烧掉的纸灰都吹散了。
墓碑前,乔家兄妹排成一列,像被打湿的芦苇。
孟德尔伫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乔二强把最后一抔黄土拍实,掌心也跟着沾了不少泥土。
乔三丽把白菊放在碑前,指尖抖了抖,花瓣簌簌地落下。
她没有哭,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爸,你这次……还真够省事。”
乔四美侧过脸,长发被风扬起,遮住了半张脸。
她声音很轻,像落叶一般:“大哥,我们回去吧。”
乔七七没有多言,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乔家的一众儿女,若是论谁的感情与乔祖望最浅,那必然是乔七七。
他的前半生,几乎全是在齐家度过的。
……
纱帽巷,乔家老屋。
从给乔祖望穿上寿衣那一刻起,曲阿英就一直在等,等待乔家的儿女们的到来。
她可是和老乔结过婚的,老乔虽然死了,可这房子却有她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