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克丽的眉毛微微一挑,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短暂的犹豫,但立刻她就闭起了眼睛,不置可否地冷笑了几声。
“舞侠,犟嘴得来的尊严,有那么重要吗?你又不是那种会抛下爱人,独自苟活的类型。”
“爱人?”施兰茜说道,“倒是许久不见那丫头了。你们领养的那孩子小雪,她不应该陪在小白身边么?”
“……”漆夜沉默了一阵,随后也并未直接回答兰茜的疑惑,“是月魔龙。刘羽白,你跟月魔龙说了什么?”
兰茜和铭玥不由一惊,她们没料到这个超越次元的存在还能和现在的情况有所联系。
“姐,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那孩子,被月魔龙掳去了,就在喜马拉雅的时候。他做事向来莫名其妙,只注重逻辑的我们很难看出他的真实目的。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你这家伙,开启的次元之门里通向的地方,是月魔龙那儿吧?”漆夜问道。
“没错。”我不做任何掩饰,选择摊牌,“月魔龙的存在过于特殊,不被人知晓就无法出现,他的来去限制性过大,便用晓晴做人质,威胁我帮他把梅克丽带过去,而且要保证梅克丽是活的。”
在场的众人一片哗然,难以想象在决胜关头,我的心中还有这样的一番小九九。但更令她们惊讶的是,我居然那么实诚地都讲了出来,逼得她们骂也不是,夸也不对,只得叹气。
“怪不得,那时你杀气那么重。”兰茜说道。爱人为何失去理智,这一点她深有感触。
“抱歉,那时的我被梅克丽的思想所蛊惑,她潜移默化地放大了我的焦虑。”我对着漆夜说道,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不做答复。
“你!”梅克丽咬牙切齿地喝道,“这是能说出来的吗?她要我死,你要是不救我,你还拿什么去赎人!?”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涌动出现了短暂的破音,但现在的我能够把腰板挺得更直了,“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总觉得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作为人,活在世上,哪有什么事情都能称心如意,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按照我的计划按部就班的。与其在这边纠结,倒不如干脆直接说出来,大家一起帮忙出出主意,也好啊!”
“……你特么的这个时候怎么那么天真了啊!?”梅克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本来自信满满的模样,现在也变得很是无语。
“小白,做的好啊。”漆夜缓缓地说道,“你这突如其来的一笔绝唱,真是充满了戏剧色彩。我不知道你的灵感是怎么来的,但你下的每一步棋都恰当好处。我甚至怀疑,这种超越理智的直觉性选择,就是你的破元之力。”
“嗯……啊?”我一脸狐疑。
“梅克丽被我们封印了好几百万年了。月魔龙便是在这段时间里出现的,所以梅克丽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但如今,她通过你的记忆,知晓了他,甚至还想利用他来动歪脑筋。呵呵呵……自掘坟墓了不是么?”
我突然意识到了漆夜的意思,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如此,那会有多快?”
漆夜摇了摇头,道:“不知,随时随地吧。”
“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啊?!”梅克丽有些忍不住了,她想不明白我们两个在说什么谜语。
然而,就在下一瞬,某种难以言喻的“缺失”猝然降临——并非声音,也非光耀,而是我们赖以为生的“现实”本身,骤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就在梅克丽的背后。但那并非裂痕,更似一种难以描摹的“展开”,如同卷曲的纸张被无形之手徐徐舒展。裂口之内,并非星空,亦非深渊,而是一种全然陌生的“维度”正缓缓渗入我们的空间——它像是一幅无限延展、自我折叠的几何画卷,色彩非人间所有,结构超越逻辑理解。如同克莱因瓶那不可能的内外交融,又似莫比乌斯环那诡谲的单面延展,空间在此处自我吞噬、无限循环,呈现出拓扑学悖论般的奇观。人类语言贫瘠的词汇在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连数学公式也陷入哑然,它根本性地嘲弄着我们关于“存在”的一切定义。
月魔龙来了。他是被梅克丽的记忆所召唤而来的。
又是那熟悉的无力感。我根本无法理解他的存在方式竟然可以定义为“生命”。他其实更像是某种纯粹“概念”的拓扑化身。在他身上同时呈现为婴儿初啼的粉嫩与古老骸骨的腐朽;既是初萌嫩芽的纯粹生机,也是恒星坍缩的终极死寂;既是未绽放的花苞,也是宇宙尽头熵寂的余烬。他的身体存在着许多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它们在不断自我折叠、撕裂、再重构,那根本就是对三维宇宙基本法则的全盘否认。月魔龙并非“悬浮”在虚妄之城的半空,而是周围的环境本身被强行嵌入、挤压进它的维度褶皱之中——再坚硬的物质也如同被揉捏的锡箔纸,在空间的扭曲里发出无声的呻吟。
“啊?这是……”梅克丽呆若木鸡,不曾想象现实会是这样的展开。
“还不知道吗?是你把他呼唤过来的啊!”我不由地嚷起来。
这里的空气也在月魔龙的影响下发生了异变。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粘稠而艰难,似乎吸入的并非氧气,而是某种沉重、滞涩的“维度尘埃”。我的指尖传来令人战栗的麻木感,我这才注意到大家皮肤下的血管此时隐约透出非自然的幽光,仿佛体内脆弱的生命编码正被更高维度的意志粗暴改写。
这时,我听到了一声叹息。它并非通过空气震动传播,而是直接在我意识的基底回荡。这声叹息应当是存在着一些我可以理解的情绪在里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看到了某种宏大的、无悲无喜的拓扑结构的自然律动,如同星云旋转、星系碰撞般非比寻常。
“刘羽白。”月魔龙说道。
“啊?”我大叫了一声,随后看到周围众人的反应,让我很快确信月魔龙的声音只有我听得见而已。
“我可没出卖你,我跟你的交易里并没有说,不能把这事拿出来商量的。”我在脑海里抢先解释着,其实自己心里虚的不行。
“刘羽白。你的行径推动这里一切因果轮转,最后的结果是对你的困局来说的最优解。你的能力,真是不可思议。”
“什么?”
“按照约定,我会带走这个女人。替我转告死神的使者,她会收到魂魄的。”
“那,方晓晴呢?”
“她,会在家里等你。”
此时,所有人都感知到月魔龙“注视”了。那并非某种直接性的目光,而是一种维度层面的“聚焦”。在大家凝固的恐惧中,梅克丽骤然成为了那个奇点。
没有触碰,没有拉扯。她周围的空气、光线、乃至空间本身,开始以她为中心向内坍缩。不是坠落,而是维度层面的剥离。她的身影在非欧几里得的几何结构中拉伸、变形,色彩褪去,轮廓溶解,如同滴入浓墨的清水,被更高维度的“画布”贪婪吸收。她的惊愕、她的挣扎、她最后望向我那凝固的、的脸庞——这一切三维生物的情感与形态,都在那无声的维度转换中被解构、吞噬。
“刘羽白——!”
众目睽睽之下,被延展开去的次元带着女人一起消失在了空中,徒留一声被空间定格的、悲怆的呐喊。
盛大的戏剧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走向,终此落幕,但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那宏大的,光怪陆离的场景中,久久不能释怀。好一会儿的死寂,大家才缓过神。我们面面相觑,情不自禁吁了口气。
“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