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菀当真是没有什么力气了,闻言只是软软应声,从鼻腔中哼出带着嗔意的声儿。
而后几乎是沾枕即睡,做了个香甜的梦。
等顾菀第二日醒来时,睁眼就有明晃晃的亮光映在眼角。
外头有低低的说话声。
仔细分辨过去,除了谢锦安的声音,剩下那个更沙哑一些的,很像是陈院令。
她擡起手,软软拨动了一下鲛纱的床帘。
上头新鲜花饼下垂挂的铃铛登时发出好听的脆响。
外头的声响在这一霎那停歇。
下一瞬,有一道专属于谢锦安的、有力而潇然的脚步声匆匆往内室赶来。
那一声接一声,似密集的鼓点落下,比往日要急切得很。
不过眨眼的功夫,谢锦安梳理齐整,清爽昳丽的俊面就出现在顾菀眼前。
朗然隽美,似初生的朝阳。
只是面上隐约透露出一点儿紧张。
“阿菀醒了?”谢锦安的话语如涓涓细流,汨汨流淌过顾菀耳边:“我早起和琥珀她们商议了一下,定了早膳有红枣糯米酥、冰糖绿豆粥、栗子软糕、薄皮灌汤包、明珠豆腐、脆腌黄瓜这些简单爽口的。”
“梳怎样的发髻我也研究过了,选择灵蛇髻,好不好?”
听到那些个菜名,顾菀只觉得腹中饥肠辘辘,隐约有咕咕作响之声,是从前不曾有过的饥饿情状。
再闻得谢锦安要梳的发髻,脑中仔细想了想,忍不住莞尔:“这灵蛇髻,要说难也难,说简单可也简单。”
“听闻前朝有位娘子,能将这灵蛇髻梳得恍若真顶了一条簪花的大蟒。”
“这要是落在锦安手上,岂不是成了小水蛇?”顾菀眨眨眼,轻笑出声,将那萦绕的困意吹散,在床榻上坐起身来。
她定睛一瞧,发觉自己身侧的另一半床榻十分齐整,枕面与被面上连一点儿凹痕也无,像是昨晚夜间,根本没有睡人的模样。
“阿菀的一头青丝浓密如乌云垂髫,即便变成了水蛇,也定然是池中最乌黑亮丽的一条水蛇。”谢锦安低笑着顺顾菀的话头说下去,瞥见顾菀含着惊讶的目光后,缓声说道:“昨儿我还未曾给阿菀梳发髻,自然要遵从诺言,不得上床榻睡觉,便在美人榻上将就了一晚。”
听完谢锦安的话,顾菀一愣,而后伸手锤了锤谢锦安的肩:“那、那上头全然是湿哒哒的一片,怎么睡人?”
谢锦安将顾菀的手握住,口中道:“傻阿菀,我定然是重新换过一边才睡的。”
说罢,他神色稍敛,方才还隐着的紧张在此刻显现:“阿菀可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只觉得饿得慌。”顾菀用手撑着谢锦安的手,想借力站起,却在起到一半时,微微皱起了眉头,又缓缓坐了下去,手掌放到小腹处,有些奇怪道:“感觉……小腹那儿有些坠坠的。”
“莫约是月信要来了。”顾菀擡首见谢锦安的神色如临大敌,当下就莞尔宽慰道:“五六月大概是忙狠了,月信虽都是准时来的,却有些少,一两日也就没了,想来如今歇了下来,就要将前两个月的反应给补回来。”
不想谢锦安听了这话,面色却有些越发难看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蔫蔫的懊恼,像从自尊自傲的小狼变成了犯错的家养貍奴。
“都怨我,这几月未曾仔细关注阿菀的小月。”谢锦安俊面神黯,小心地捧了顾菀的手:“昨夜还与阿菀……”
谢锦安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顾菀听得却是心头一动,明眸中泛起几分光亮,有些试探性地问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陈院令的声音……”
“今晨快天亮时,我听阿菀在床榻上翻动不休,掀帘一瞧,就见阿菀你轻蹙着眉头,捂着小腹翻动。”谢锦安觑着顾菀神色,缓缓道来:“我原以为阿菀是受了凉,喂了些热水后,就恢复如常了。”
“但我到底不放心,一早将陈院令给请了过来。”
说到此处,谢锦安桃花眼中颤颤,含着喜悦,藏着担忧,半跪在床榻前,伸手将顾菀的手掌连带着小腹都一并复住。
热乎乎、暖洋洋的一片暖意。
“阿菀,陈院令说,你极有可能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