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一)
她话音落下,琥珀都有些惊异挑眉。
实在是凤仪宫这几个月过于安静,谁想登基大典结束后,才有所动静。
顾菀沉思不过一瞬,随后就轻轻嗤笑一声,眼尾与眉尾上挑出几分明艳的弧度:“本宫知道她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求见了。”
“不必着急见她,等蜜饯送来了再说罢。”
她如今嘴里还苦苦的呢,面上也是一片被苦出的难处。
要是被顾莲瞧见了,说不定要以为是她受了谁的脸子,说出许多叫人懒得听来的蠢话。
说罢,顾菀伸手端起一盏清水,稍漱了漱口。
琉璃趁机戳戳琥珀的腰,挤了挤眼睛,无声地问琥珀:顾承徽为何现在有动静呀?
“今儿是登基大典,老县公府定然是顾良姊来赴宴。”琥珀偏过去和琉璃咬耳朵:“听闻顾良姊自老县公病重后,时不时来宫里请太医,都要去‘看望’顾承徽一番。”
“原先娘娘还叫珊瑚盯着呢,后头见不过是口头撕上两句,翻来覆去的,也就嫌脏耳朵,不多问了。”
“如今呀,可是顾承徽忍受不住了。”
毕竟陛下的圣旨中,的确不曾有封赏颍王的旨意,兼之先前颍王犯下种种错事,还有点没追究,便可看出颍王的前途不过是个闲散王爷。
但相应的,陛下登基前清算时,可有查老亲王与颍王勾连之事,亦查出不少两人的前尘往事——颍王还好,不过在操纵春闱上,多了玩忽职守与收受贿赂的罪名。老亲王却更严重些,手上还查出来许多人命,不过后来被老亲王府的管家给领了去。
两人之中,老亲王从宗亲最高爵的亲王,降到最低爵的县公,管家被判了死刑,亲王府名下的田产铺子、库房中的珠玉宝石和钱庄中的银钱票子,全都被充了公,用来补偿受害的人家。
相比之下,颍王只是被夺取了除颍川之外的封地,就显得轻拿轻放,叫不少人猜测,新帝还是顾念着兄弟情份的。
约莫顾承徽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决定支棱起来,不再受顾良姊的气。
此时要请她家娘娘过去,估计还怀着要恶心她家娘娘的意思。
琥珀想到这里,不由撇了撇唇角。
娘娘观事如观火,向来八风不动、端庄冷静,顾承徽怀着这样的心思,估计最后被气倒的只有自己。
正说着,叶时就送了蜜饯来。
一个精致的花朵样蜜饯盒子,最上头放着的是顾菀所惦记的、裹满了糖霜的蜜饯。
顾菀撚了一块入口,果然是甜蜜非常。
她轻笑一声:“改了名字后,倒是连腿脚和耳朵都快了不少。”
叶时憨憨一笑:“奴才升了职,手底下自然有那等机灵的人。”
“有人用是好事。只是陛下才刚刚登基,后宫暂且不用烦心,建章宫可要劳烦公公留意。”顾菀含笑颔首:“既公公将蜜饯送到了,便赶紧去御书房服侍陛下罢。”
得了顾菀的提点,叶时当下就行礼道谢,随后告退下去。
“她是几时闹着要见我的?”顾菀回首,上扬的拂烟眉挑起一个英妩的弧度:“凤仪宫的人定然是拦不住了,才能禀告到太和殿来。”
“是,原先今早那顾承徽就派人来,说想亲自恭贺妹妹登基,被椒房殿的守门太监驳斥了回去。”琥珀数起今天顾莲的折腾与歪缠:“去太庙祭祖后,娘娘回来换衣裳的功夫,她第二次派人来,换了一番说辞,只说被禁足在凤仪宫,连这样的大喜之日都不得出去,当真是可怜得紧,顺便说起自己的难处和娘娘的狠心。”
“太和殿与群臣宴饮的时候,来了两回。”琥珀掰起手指算着,这才发觉顾莲竟是歪缠了这么久:“方才是第五回了,听闻是受了顾良姊的欺辱,要闹得上吊,
见顾菀优雅起身,琥珀沉稳道:“娘娘是打算去见顾承徽?”
“自然是打算去见的。”顾菀神色中划过一抹沉思:“只是我了解顾莲,她是那等面皮厚的人,却不至于冒着大不敬、得罪新帝的罪名,几次三番做出这样叫人厌恶的举动。”
“……所以想要我去凤仪宫见面的人,莫约不是顾莲。”
“娘娘,是不是颍王?”琉璃帮顾菀理了理披帛,接口问道。
顾菀眉头舒展,漫不经心地望向凤仪宫的方向:“大约是吧?估计是在凤仪宫中待烦了,不想再侍奉李皇后了,想着我是女眷,心自然软一些,又得陛下的心,从我与顾莲的姐妹情谊下手,是极容易得到宽恕的。”
“原是如此,奴婢思虑不周,受娘娘赐教。”琥珀若有所思应声:是她想得浅了,先前与琉璃解释时亦说得不对。
说罢,她自己在心里头叹息道: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这颍王挪过去侍奉的日子,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而已……
顾菀扶着琥珀的手起身往凤仪宫去:“横竖着急的并不是咱们,慢慢走过去罢。”
说罢,她微微顿了顿,冷声道:“只是倒要去提醒顾承徽,往后若无事,不必往凤仪宫去。”
省得到时候给了顾莲机会与借口,吵着要见她。
上凤銮时,顾菀对琥珀吩咐道:“太医院可是备好了东西?”
琥珀点头:“娘娘放心,一直准备着,熬好了就可以送去凤仪宫了。”
凤仪宫的位置,是除了建章宫和寿康宫外,皇宫内第三好的宫殿。
记得头一回来时,凤仪宫中可谓是金碧辉煌、宫人如云,十足十的气派模样。
如今却是门庭冷落,颇有静心苑的模样。
附近的宫道上,有专门安排巡视的宫廷侍卫。
顾莲与顾萱仍旧呈现对峙之势站在凤仪宫的门口。
相较于顾莲的素面朝天,顾萱可谓是拿足了架子,头上虽不如抄查亲王府前那样富丽,却不失精致。
蓝氏决计不可能做到这样,莫约是当年老夫人不忍,给顾萱陪嫁时添了一盒妆奁。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虽然是背对着顾菀,顾萱却是耳朵一动,听到身后仪仗的动静,在凤銮未曾落定的时候,就行了跪拜大礼,容色诚恳、十足恭敬:“是臣妇与顾承徽一时旧怨,又见顾承徽对臣妇不懂尊卑,不敬臣妇,这才一时争执不下,扰了娘娘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