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 / 2)

“一起回国,能够早日投入到工作状态,我还挺欣慰。”

“不了,不了。时总和徐助辛苦。”销售总经理和市场总经理同步调摆摆手:“我们还是不打扰二位,不当二位的电灯泡了。”

“我们紧随着大部队。”

可能是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他们又立刻补充道:“但两位也稍微在里斯本转一转嘛!”

……

时舒并不是第一次来里斯本,徐欥也不是。

但EV能源展快要到尾声时,时舒还是又和他确认了遍:“里斯本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本来为了这趟里斯本之行,将她的行程压缩,导致她回国后要忙上一阵,徐欥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如果她不问,他便也不会再提,他其实心里还有处想和她一起去的地方。

但既然她问了,徐欥便如实说:“有。”

“哪儿?”时舒问。

“罗卡角。”

-

傍晚的时候。

能源展闭幕仪式。

一行人清点展品,撤展,然后,开始了大家的西葡旅行,自由行或结伴行。

徐欥和时舒就脱离大家,开车去了罗卡角。

一路行驶在不算平坦的路段上,但隔很远就能看到波澜壮阔的大西洋,巨浪卷起,有滔天的浩瀚气势。

壮观极了。

罗卡角位于整个欧亚大陆的最西点,是欧洲大陆的尽头,被过去欧洲人称为“世界的尽头”。

这个美好的传闻,世代相传,也延诵到了今天,到了全球各地,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浪漫的人的心里。

虽为过去的欧洲人对世界的认识不够全面导致的美丽错误,但的确是一处很浪漫的地方,人们便将错就错,仍称罗卡角这地方为“世界的尽头”。

两个人站在山崖上的十字架前,眺望广袤广阔的大西洋,一眼望不到边。

尽管他们都不是第一次登上这儿,却是他们共同经历的第一次,他们第一次同来。

风很大,风浪呼啸着而来,裹着心脏,裹着耳畔怒吼,滔天巨浪从远处奔涌而来,猛烈地拍在岩石上,令人忍不住,仍为此番景象感觉到震憾无比。

风浪将时舒的发髻吹散,那根徐欥送的翡翠发簪就被风贪婪地刮下了悬崖,掉入深壑,直到被大西洋深处吞噬。

时舒有些匆忙地去寻找她的发簪,就忽略了她一头的乌发散落肩背,丰厚的卷发散下来,披满厚厚一肩,前额的碎发和侧颊的头发被大风吹得凌散,别有一番凌乱的美感。

她无论何时,都漂亮极了。

徐欥想。

他为她着迷。

“哇哦。”时舒:“风好大。”

徐欥脱下背包,早有准备。

他往她身上的黑色裙装披了件外套,又擡手拨开她额前凌乱美感的碎发:“嗯。”

“风特别大。”他说。

“我的发簪。”

时舒侧向山崖的那一边,仍有一些惋惜,虽然一支发簪并不昂贵,但毕竟是他手工雕刻的作品,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所以对时舒而言,它不昂贵,但它珍贵。

“没关系。”徐欥说:“我回去再送给你一支。”

但他手里……

他手里明明还握着一支新的发簪,可却又不递给她,只是抿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小狗眼乖巧而清澈。

时舒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顺便把他手上的那支送给她呢?

他不说送,时舒也不好意思要。

她就提醒着:“那也不是那支。”

“那就送一支一模一样的。”他回答说。

时舒:“……”

他怎么就看不见,也想不起来,他手上还握着一支发簪呢?

风将人的声音吹得很远,吹得模糊,又吹得动听。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他突然说。

风声很大,刮不散,他眼中的浓情蜜意。

也刮不掉他手中松松握着的备用发簪。

时舒就问:“嗯,所以?”

日落在倾刻之间流泻,金色斑斓的光洒满大西洋海岸,波光粼粼,壮美极了。

他眼中笑意盈盈,话仍说得温吞,他问:

“我可以在这儿吻你吗?”

哇哦。

罗卡角这会儿虽不至于人很多,但这地儿也不是没人的地方,他还从来没有在别人能够看见的地方提过这样的“非分”要求,他还从来没有在别人能够看见的地方,俯身亲吻过她。

徐欥继续说:“地球没有尽头,但浪漫的人类将世界标注出来一些尽头,这罗卡角便是其一,我想在世界的尽头,和你接吻。”

不只是在罗卡角。

而是要在每一个被人们称之为世界尽头的地方。

不是他想吻她,也不是他想要,她吻他,而是他要他们一个相拥而吻。

“但有可能会有别人看见。”徐欥又补充问了句:“你介意吗?”

时舒没说介不介意。

但她向他勾了勾手指。

徐欥就明白她的答案了。

他们之间,仅仅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将彼此的意思传递得精准无误。

夕阳在这一刻完全走进了大西洋,骑身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整个目之所及,全是火橘色的。

火橘色的夕阳,火橘色的海。

像太阳跌进了大海里,深沉冰冷的海水因此染上浓密的温度,变得热情而浪漫。

在世界的尽头,他没有很多的话,他用一个吻,就将爱意,将他的浪漫,在夕阳里说尽。

唇瓣相触,舌尖裹缠,半含半吮间,时舒感觉到有相机快门键按下的声音,有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她说:“有人在拍我们。”

“嗯,我想留点儿纪念。”徐欥说。

他想留下他们在世界尽头接吻的画面。

定格成永恒。

两个人说着话,亲吻。

唇瓣欲离不离,很是缠绵。

“那等会儿我们去问他要照片?”

“不用急。”徐欥撤开唇,又笑着吻了吻她的鼻尖,吻了吻她的眼睛:“那是我请的摄影师。”

他重新捉到她的唇,闭着眼睛深吻。

时舒感觉到,他握上了她的后颈,他一边亲吻她,一边从后往前将她的头发重新拢起,卷绕,扎成一个发髻,插上一根崭新的发簪。

她的每一样东西,他都有预备着的。

在他的双肩背包里。

等时舒睁开眼,他的手指刚好从她的耳朵上移开,碎发被他重新别起,别在她耳后。

不再遮挡着眼。

她照着光,依旧清冷优雅。

而他在大西洋的见证下,仅仅是用手为她盘的发髻,蓬松牢固又美观。

翡翠簪子的尾端挂着一条流苏。

流苏里蓄满夕阳的霞光。

-

两个人回到酒店后,徐欥说,他来订明天回国的机票。

“等等。”时舒说。

徐欥点进去订票系统的手就顿住:“时时还有哪儿想去吗?”

她如果有想去的地方,他会陪着她一起去。

耽搁一下也没关系。

“嗯。”时舒无端哂笑一声,胸膛轻轻颤动,她问:“这儿离你家远么?”

她知道里斯本和塞维利亚,非常近,但她仍故意问他这么一句。

看上去多余,但实际,并不多余。

这才是她此行里斯本的唯一目的,她要赶在中秋节前后,见一见他的父母,实现她去年中秋时,许诺在心里,未能草率说出口的,对他的承诺。

见了他的父母,后面她要给他的惊喜,就名正言顺了许多。

听见时舒问这么一句,徐欥立刻明白了,她给的惊喜,她给的惊喜总是来得猝不及防,猛烈又深刻。

毫无招架之力。

也怕会错她的意,他小心翼翼地确认:“时时是指,我父母在塞维利亚的住处?”

“嗯。”

一道肯定的答案落下来。

徐欥眼中的笑意很深。

酒店套房的窗户开着,风吹着他白衬衫的衣摆,吹得他的衬衫鼓起,像他鼓起的心脏一样,住着群起的音符精灵,在五线谱上欢欣雀跃。

从里斯本到塞维利亚飞机的行程大约需要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

“很近。”他说。

时舒言简意赅:“方便拜访?”

从过年她主动接过父母的那通视频开始,徐欥便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但他的确没想到,这一天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早一些,这一天会穿插在里斯本EV能源展的行程里,她将惊喜隐藏得悄无声息,这就是她在爱情里的水道渠成。

她给予的巨大惊喜。

徐欥眼中笑意更甚。

方便是肯定方便,但他不确定父母在不在家。

徐欥表示他需要打个电话问一下家里。

“我回避一下?”

徐欥却牵着她的手:“不需要的。”

当徐欥打给他父亲的电话拨通后,问他们在不在家的时候,徐父徐临洵没先回答他在不在,而是问他:“你在塞维利亚?”

他说:“我在里斯本。”

“工作出差?”

“嗯,算是。”

“哦。”徐父说:“但是爸爸和妈妈在马德里。”

“你不用特意赶回来一趟。”他又说:“有事情你就去忙你的事情,工作要紧。”

徐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提到,他是和时舒一起。

徐欥朝着时舒尴尬地笑了笑。

为父子之间的“深刻亲情”。

“等等,ππ。”不等徐欥解释,徐父又说:“等等,你妈妈要跟你讲电话,你等一下。”

徐母徐莞然接过去电话,在电话里问徐欥,是不是他和时时一起来的里斯本?

母亲较父亲,要敏锐多了。

徐欥想。

徐欥说:“嗯,是。”

“我们一起。”

他提到了里斯本的EV能源展。

他说,他和时时是来参展,顺道儿,想回来看看他们。

电话那头,母亲还没说话,徐欥便听见他父亲的声音又紧接说:“那我们马上回家,在机场顺便接你们。”

“不用。”

徐欥在电话里表示今天太晚了,不太方便,明天他们才会从里斯本出发,飞塞维利亚。

“好。”徐父徐临洵又立刻说:“那你把航班信息发给爸爸,爸爸和妈妈明天会去机场接你们回家。”

……

挂完电话以后,徐欥问时舒:“明天我父母来机场接我们,可以吗?”

时舒刚才已经听见了。

“会不会有点儿麻烦了?”时舒问。

她只是想要拜访,但没打算给他父母添麻烦。

徐欥笑说:“不会,他们很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欢迎我们回家。”

他说,我们回家。

时舒轻笑了下,便没再多说什么。

想跟他结婚,见他的家人,是她主动迈向他的第二步,那便一切都由他说了算,她会配合。

不然,她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赋能,赋的是爱意和礼数。

徐欥:“我来订机票。”

“嗯,好。”

-

隔日。

两个人从里斯本起飞,落地塞维利亚机场,徐欥的父母早早已经等候着了。

时舒没穿黑色的职业装,穿了身汉玉白的西装裙,裙子上有手工刺绣图案点缀装饰,端庄之中剔去了冷感,放下了戒备,像雨后自由盛放的芙蓉。

四个人见上面。

徐欥的父母和之前时舒在视频里见到的他们的样子差不多,可能现在见了面,要更显得年轻一些。

因为视频里见过他父母,也和他们聊过,时舒因此没有产生陌生感。

徐欥的身高像他爸爸。

五官则像他妈妈多一点。

时舒回忆着徐欥称呼她父母那时的称呼,也分别称呼他们叔叔、阿姨,他们很亲切地称呼她为时时。

徐欥的妈妈还送给她一捧纯白色的花束。

是六初花。

“欢迎回家。”他们说。

他们说,欢迎回家。

时舒的心里,微微一颤。

……

坐进车里的时候,时舒莫名感觉到了久违的亲切感和熟悉感,徐欥的妈妈和她聊着天,她抱着小捧的白色花束,和徐欥的妈妈闲聊着。

徐欥的妈妈主导着话题,时舒的视线有些飘忽,就好像……好像很多年前,她自己的父母开车来接她放学,妈妈带给放学的她一只漂亮的白色洋娃娃,她抱着洋娃娃,坐在车上和妈妈聊着天。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翘着唇,和妈妈撒娇,夸大自己心里的不如意,妈妈笑着安抚,跟她讲道理。

坐在驾驶位上的爸爸,则会以各种条件来利诱她,比如,带她去游乐园玩,带她去海洋馆……

他问:“这样,我们宝贝女儿,会开心一点吗?”

徐欥很快察觉到她心绪一瞬之间的飘忽,他握上她的手,轻轻攥在手心里。

他擡指挠了挠她的掌心,给予了她力量。

并巧妙地加入她们,切换了别的话题。

……

塞维利亚是西班牙南部的城市,这是一座彩色的城市,随处可见的橘子树,和热情奔放的塞维利亚人。

徐父开车一路上走高速,时舒看见开垦的农田,看见连绵的山脉,也看见跳着弗朗明戈的塞维利亚人,她那点儿情绪上的飘忽,便在徐欥无声的安抚中,很快重新恢复自如。

时舒读书期间,欧洲国家基本上都去过。

像西班牙,她到过首都马德里,到过巴塞罗那,她在马德里参观过一些它的宫殿和博物馆,它们的特色建筑风格给时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在巴塞罗那看过几场酣畅的球赛,直呼过瘾。

但……她从没来过塞维利亚。

车子驶进一座白色的庄园,停在修建得光洁平整的停车场上,停车场还停着几辆他们家的车。

这座白色庄园就是他父母在塞维利亚的住处。

根据他们来时的路线,时舒判断,徐欥父母的住处离塞维利亚市区还有一段距离,这地儿大约是在郊区的位置,就和西山到澜城主城区的距离差不多少。

这座白色庄园结合了西班牙建筑风格的特色,又与西班牙特色的彩色建筑风格不同。

庄园和别墅都以白色为基础色,是僻静而舒适的居住环境。

庄园里以绿植、花草、石阶、露台、雕刻艺术为主要装扮装饰的元素,喷泉和雕塑融为一体,时舒看这风格,虽与白里弄的小院子不同,但多半也是徐欥的设计风格。

他是生活家。

所以,无论多大的面积,多深的庭院,他总是能设计出别致而独特的风格来,时舒喜欢,喜欢他的创意,他的设计,他的心灵手巧。

她喜欢他。

欣赏他。

爱他。

时舒就笑了下。

时舒是因为想到了徐欥的庭院设计,以及庄园的设计而笑,但她这一闪而过的笑容,落在徐莞然的眼中,又有了另外一层理解,徐莞然得到了一些灵感和启发。

徐莞然很快也跟随着笑了下。

她本来就一直在思考,徐欥的婚房该怎么选?

总不能,孩子们结了婚还住在白里弄的老房子里。而时时,她已经拥有整个澜城最有名的私人园林了,所以,好像别墅、平墅都显得十分逊色,这婚房的选择属实让徐莞然有些头疼。

虽然时时她可能不缺,她可能也不在意他们家能提供什么样的物质条件,但徐莞然认为,从礼数上考虑,他们家应该一切遵从隆重的礼节,应该尽他们所能,提供他们家所能提供的最好的。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们背井离乡,奋力打拼的动力和勇气。

因为孩子。

这会儿,徐莞然心里也有了主意。

在澜城,为孩子们购置一座庄园作为婚房,好像还算拿得出手。

……

徐欥的父母都不擅长烹饪,他们如实告诉时舒说,他们很抱歉,尽管他们很想为她营造出回家吃饭的那种感觉,但由于他们的厨艺实在是不如意。

所以,他们还是决定由家庭厨师烹饪了这一桌地道的西班牙菜式。

时舒从他们的话中很快捕捉到——

他们说,回家吃饭。

轻飘飘的一句,道得自然,并不刻意。

时舒的心里,又漾起涟漪。

她只是面部表情管理修炼得娴熟,不轻易表露她的情绪和脆弱,以免被有心之人抓住弱点,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心坚硬冰冷,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因为徐欥的父母将她当作家人这样的关怀,而感动。

时舒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们把她当作了家人,并且他们在努力让她也将他们当作家人的那种感觉。

他们是很好的父母。

不仅仅是好相处,还有……一种特别的融入感。

家庭厨师准备了一桌丰盛而地道的西班牙菜。

吃饭的时候,徐欥的母亲一直在给她夹菜,她吃的少,徐欥的父亲时不时地问她,饭菜还合口吗?

“是不是因为吃不惯西班牙菜?”

“时时想吃点什么?我看看厨师能不能做出来?”

“要不,ππ,你辛苦一下?”

时舒就忍不住又想起自己的父母,她小时候挑食严重,母亲耐心地劝说她试试这道菜,试试那道菜,父亲问她:“那我们宝贝女儿还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爸爸都给你买。”

时舒看见徐欥父母的相处方式,可以看得出来,他父母的感情很好,很恩爱。

时舒自己的父母,他们的感情也很好,很恩爱。

那种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家庭温情与父母爱情,真的很相似,饭桌之间,时舒鼻子有点儿酸。

她有足够的体面,去抑制她的情绪。

但徐欥同时在桌子,他保护着她坚强的外壳下,生长的脆弱逆鳞。

他挠了挠她的手心。

在沧茫的海面上,他和他的父母,他们推过来一根浮木,她的世界,便再遇不见沼泽与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