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
“慕容嫣,林臻,”他再次默念,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彷徨,只剩下淬了冰的坚定,
“你们享受着锦衣玉食,掌控着生杀大权,可曾想过,在你们看不见的北地,有一个你们亲手制造的孤魂,正日夜磨着复仇的利齿?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带着漠北的铁骑,踏破你们的宫阙,将你们加诸在我孔家身上的一切,百倍奉还!”
风雪声掩盖了帐内少年压抑的哽咽与誓言。
在这漠北的王庭深处,一颗被仇恨彻底浸透的心,正在绝望与阴谋的浇灌下,以一种扭曲的方式,顽强而冰冷地生长着。
夜,还很长。
路,也更长。
......
长安城的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将紫宸宫的琉璃瓦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辉。
已是腊月廿三,小年将至,宫中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扫尘、挂灯、备宴,一派忙碌景象。
然而,在这份应节的喜庆之下,帝国权力中枢的几人心中,却始终紧绷着一根弦,弦的另一头,牵系着北方那片广袤而躁动的土地。
紫宸殿后殿的暖阁内,地龙烧得暖融如春,与外间的严寒隔绝。
慕容嫣斜倚在窗边的凤榻上,身上穿着那件作为寝居常服的黑金苏锦棉质睡裙——神凤降世裙。
墨黑的底料在透过窗棂的雪光映照下,更显沉静深邃,织入的金色棉绒与金线绣成的凤凰暗纹,流淌着一种介于柔和与威仪之间的光泽。
那件黑金貂皮披肩随意搭在榻边的熏笼上,汲取着温暖。
长达五丈的苏锦拖尾,从榻沿垂落,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铺散开一片迤逦的墨色云锦,因她近日多在榻上休养阅书,裙摆堆叠皱褶,蜿蜒至殿门方向,与铺设的厚绒地毯边缘交织,形成一种静谧而慵懒的凌乱。
宽大的喇叭袖一只软软搭在引枕上,另一只被她用来执着一卷书简。
她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在翻阅书页时,偶尔与玉质书简轻轻相叩,发出细微清响。
林臻坐在榻前的绣墩上,手中也拿着一份文书,是北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邸报。他眉头微锁,显然内容并不轻松。
“夫君,北边……又有新动静了?”慕容嫣放下书卷,抬眼看向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脸颊透出些微红润,但眉宇间那抹因国事而生的忧思并未散去。
林臻将邸报递给她,语气沉稳却透着重压:
“嗯。漠北王庭这个冬天异乎寻常的安静,各部首领收缩在龙城周边,少有大规模狩猎。但我们的‘夜枭’探到,漠北左贤王乌维,近期频繁召集各部首领议事,而且……加强了对各部落年轻子弟的骑射集训,规模远超往年。更值得注意的是,他们似乎在大量囤积箭矢和打造攻城器械。”
慕容嫣接过邸报,快速浏览,越看神色越是清冷。她放下邸报,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榻上铺着的白虎皮褥子,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事出反常必有妖。漠北人耐不住冬日的寂寞,往年此时也会有小股骚扰,如今这般蛰伏,要么是内部生变,要么……”她凤眸微眯,寒光乍现,“就是在酝酿一场远胜从前的风暴。”
“我与杜相、兵部周尚书商议过,也认为后者可能性更大。”
林臻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北疆舆图前,手指点向漠北龙城的方向,
“乌维此人,野心勃勃,又新得了孔家子这面‘旗帜’,绝不会甘于久居苦寒之地。他此时按兵不动,更像是在等待时机,或许……就在开春冰雪消融之后。”
慕容嫣也起身,走到他身旁,那长长的墨金色拖尾随之在地面滑动。她仰头看着舆图上那片代表漠北的广阔区域,目光锐利如刀:
“开春……草长马肥,正是用兵之时。他想借孔家遗孤之名,行吞并之实,打得好算盘!”
她冷哼一声,
“可惜,他打错了主意!我大乾,不是他砧板上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