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茫茫光中冤魄离散 空空月下旧事重提(1 / 2)

【注曰:端木之作此书之时,常怀纸一片,书诸人名其上。若是有意亡之,则以朱色圈之,俟其故时再以墨笔涂之。余常嬉曰“阎王点名”云云,然则到了今日方才明白,不单作者难以割舍人物,连编者也一并放不下!初写道某几位亡故之时,端木尚且停笔良久,自行忏悔哀悼,何况于华堇乎?】

看官,你道是人心可畏,命运弄人,夙遭不测之事,故而闯下这弥天大祸。如今看来竟尽是血泪相和流,怎可言说?却道生死两渺茫。

痛书:

泣血痛心残垣处,旧情自是绞肝肠。

坐着这伤心的航班,回到这令我伤心的城市里,这片伤心的土地之上长满了伤心的枯草。冬日的寒风裹挟着些许刺骨的干爽,似乎想要把我身上所有的水分都统统吸去,只留下一个干枯的,就像是街边的枯草那样的干尸,继续站在寒风里独自徘徊。

思索了许久,也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冲进这个早就已经认不出来的校园里面。

华萍先生带着水凌一起回了当初他们一家居住的那座房子里,虽然早已经物是人非,但是日子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据华堇自己说,如果水凌不改嫁,他就一切按照自己亲人的标准对待她,永远不让她再受什么委屈。我心里感到有些悲凉,刚听说自己弟弟病危的时候,他明明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叛逆青年。可是就在亲眼目睹了弟弟撒手人寰的那一瞬间之后,他好像就变了个人似的。

或许,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一夜之间成了人”吧……

走进着一片焦土废墟之中,虽然有一阵阵熟悉感在里面,但是很明显,这里已经不再是我原本认识的那个联高主校区了。我的挚友被杀害在这里,小战在这世上唯一能当作亲人的人被杀害在这里,而为非作歹的恶棍依旧活着,并且逍遥法外……

我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殷切,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愧疚之意来,问他:“把你和弟弟分开了,你不会一直担心他吧?”

殷切摇了摇头,说:“我应当感谢你没把我弟和我放一起,这样至少对他来说更安全,跟着我这个短命的扫把星早晚一天还是会害了他的。”

我听了之后,就没再说什么。

我带着他一起往深处走,他问我说:“有什么目的地吗?”

“在这里,”我拿出来李明渊留给我的那个袋子,“里面的字条说,先去医务室旧事重提一下,然后在那里找找下一条便签……李明渊甚至连敌人的地堡都能提前预知到,并且准确预测到我会来吗?……”

殷切点了点头说:“李明渊的能力究竟能够覆盖到多大的范围,至今依旧是一个迷。有的时候我都会很惊讶于他能够如此准确地把很多事情安排好,安排得滴水不漏。”

我想了想说:“要是没死的话,说不定还会更强大吗?”

殷切倒是摇了摇头,“没死的话,不会有现在这么强大的力量。”

“这是为什么?”

殷切叹了口气说:“李明渊和风暴原本就是初中同学,最了解他的莫过于风暴。他之前就说过,李明渊虽然神通广大,但是闫冥就是他的死穴。闫冥的心灵控制能力只能面对面使用,但是却能够完完全全压制住李明渊的能力。风暴当时就说,只要这两个人死了,他们就不会相互牵制,李明渊也就不会因为闫冥的存在而无法正常进行活动。更离谱的是,这两个人似乎死后也不灭,所以当初风暴虐杀了闫冥以后,闫冥就一直在骚扰李明渊,搞得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预知和远程心灵交流。李明渊死了,看样子也变成了和闫冥一样的状态,所以其实是变得更强了。”

我想了一下,说:“也就是说,人真的是有灵魂的吗?”

“这我不敢确定,但是至少看李明渊的表现,是这样的。”

我叹了口气,又说:“总得做出牺牲吗。”

我们两个人顺着李明渊的指引,来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医务室里。这间医务室就是当初我手受伤以后处理伤口的地方,现在地上直直地趴着一具尸体,脑袋几乎是砸碎了的状态,手上却还紧紧握着一把刀。我没有仔细看他,而是径直走向了医务室的那个大衣柜。

拽开门以后,我终于找到了之前没能有机会亲自打开的盒子,只见盖子已经被打飞了,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盒子,里面竟然是延伸的楼梯。

我和殷切相互看了一眼,我对他说:“你在外面帮我盯着,我进去看看情况。”

殷切有些担心,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去吧,我帮你守着门口。”

我小心翼翼地从这里走下去,顺着这道楼梯就进入了一条幽长狭窄的走廊里面。这走廊里面的气氛相当不对劲,墙壁上斑斑驳驳地涂着猩红色的印记。再往里面走时,墙上的猩红愈发多了起来,有一些还开始往下流淌,墙上贴着的报纸也从一开始并没有什么规律地去糊住某些掉了墙皮的地方,到现在变成了嵌在裸露的水泥墙体里面那一篇篇完整的文章。

强烈的不安感让我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住了墙面上这张赫然用红笔写着“你并不安全,不要停下前进的脚步”的白纸。我不想多想这上面字的含义,只是感觉到脊背发凉,似乎有不少人正在盯着我看的样子。

我仔细看了一眼这行字,又拿出刚刚才打开的袋子里面的纸条,只见到那张纸条上的字和这一行字如出一辙。而其他的报纸要么字迹不清,要么就是印刷体,根本就没有和这两段字一样的字体。

我突然意识到了,如果这是李明渊提前留下的,那么也就说明我真的危险了。于是赶忙扭头朝着深处继续飞奔,身后果然出现一阵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我果断冲进眼前这个房间,然后死死关住了大门。

就在我关门的前一刻,那个被改造的闫冥果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好在我关上门以后,就只听见一声非常响亮的碰撞声,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我转过头来,看见一个巨大的仪器赫然立在那边。仔细看了一眼却觉得有些像是挖冰淇淋用的勺子,虽然上面沾满了鲜血和类似于人类内脏的东西,但是我却闻不到人血的味道——按理说这个距离,我早就已经能闻到腥味了。

红色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这挖勺里面的场景似曾相识,总感觉在何处见过,但又觉得似乎这是第一次看见。

那挖勺下方原本一定是放了什么人的,否则不会有这么一大堆散落在原地的绷带和细碎的人体组织。这个东西的味道我倒是闻出来了,不过也没有那么明显,从头到尾这个场景虽然很血腥,但是总感觉缺了些什么。缺少腥味和人肉的味道吗?不清楚……

我继续往深处走,走向了挖勺旁边的那扇门。我记得之前严厉和文峰就是从这里走到的那几口棺材处,于是也走向了那边。

棺材都还在,不过看起来,摆在远处的那个和画了火浮雕的那口都已经掀开了盖子,里面的尸体不见去向。旁边的通风管道口也被拆开扔在地上,不知道是谁干的。闫冥刚刚被我拒之门外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我现在有些心虚。说实话,其实与其这样安安静静,倒不如让我遭遇几个敌人,这样至少能让我暂时忘掉刚刚那令人窒息的一瞬间——那个没有嘴,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你的人,就差一步就能把你当场剁了,无论怎么想都会不安吧……尤其是,现在他还一点动静没有,反而比一直追在身后更吓人了。

我走向了当初和殷切一起来这边的路,依旧是那条孤独的铁板桥。上一次碍于没有手电筒,只知道这下方是空的,并不知道这周围究竟是怎样的。于是我打开了头灯,四处照了照,只见那像是漏斗一样的内壁之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人类的尸体。这其中有黄人,也有白人黑人,更有依旧没有脱去外衣的人。还有旁边这些人,不知道是真的中世纪骑士和古代的士兵,还是演员,总之身上的铠甲赫然就是书中记载的那样。

我正在那里端详这一切,没想到左侧胸前突然传来一阵波动。定睛一看,胸前的防弹衣上正插着一根圆珠笔芯。我顺着笔芯来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严厉右手举着一个笔芯弹射器,正站在铁板桥上的不远处,默默地盯着我。

“还记得吗,当初你射中了任滔之后,就扔在这里的东西。”

说完,就把那个笔芯弹射器扔下了桥。然后又对着我说:“你当初怎么就非要和我们过不去呢?你不过是一个祭品罢了,没想到费了这么大功夫,你竟然还活着。”

我冷笑了一声,对他说:“当初我也没想到,身为一个校长,竟然能为了私欲出卖自己的学生。我也没想到,你身为一个人,竟然能随随便便背叛自己的种族。我更觉得可笑,我身为你们口中的那个‘祭品’,也不知道和你们嘴里的盘古计划到底有多少联系,难道你们有这么先进的技术,却拿我没办法吗?”

严厉笑着说:“看来,我们相互之间都在深深憎恶着对方啊。”

我冷笑着把身上的防弹衣脱下来,然后摆开架势说:“个人恩怨局。”

他也摆出来架势,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我。我知道这个人现在有扭曲时空和我的思绪的能力,所以我并不打算相信接下来看到的一切,只以我其他感官的共同感受为基准。

我们二人从这头扭打到了那头,我一直在找他的破绽,他也一直在找我的破绽。当我们两人的拳头砸到对方身上的时候,双方被击中的位置同时爆出了鲜血。

“有意思啊,原来不光是我。”

我没理他的话,继续朝着他脸上砸了好几拳,打得他满脸血肉模糊。不过很快他的脸就又长了回来,我见状立马就掐住了他的咽喉,此时的我已经不打算和他玩下去了,所以开始出杀招。没想到我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一样硬硬的东西,摸起来像是植入物的样子,于是收回手来打算再削一次。没想到就在我收回手的时候,他抓住了先机把我一脚踢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就从我嘴里吐了出来。

我立马抓着栏杆站了起来,迎着冲上来的严厉就是一记锁喉。没想到锁喉的指头刚刚接触到那个金属植入物,我的脸上就突然之间糊满了腥味很重的红色和肉色混合物,随即,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严厉的头刚刚在我削到他咽喉的时候整个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