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一直和另一个小男孩混在一起。
江源很生气,于是踩碎了他们的玩具,还不小心踩疼了她的手,那可是精灵仙子的眼泪!
他手足无措,又有一种特殊的愉快感觉。
他一直都认为小孩子的内心比成年人更敏感,更细腻。
就在他把时可心弄哭的那个下午,他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有慌乱,有愤怒,还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至少她被他弄哭了,她的眼泪是因他而流,他不再是一个空气般的存在……
后来,在他十岁左右的时候,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干预治疗。
因为那个时候,他的破坏力已超过一般小孩,父亲说他是撒旦转世,他那时不懂谁是撒旦,只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止破坏东西,也伤害别人。
每次犯错,父亲都狠狠打他。
母亲总是抱着他流泪,替他挨打,也替他向父亲吼回去:“他还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父亲冲着母亲大吼:“还惯呢!你惯出来的好儿子今天扬言要杀了别人,你知道吗!你是要把他送进监狱才满意吗?”
母亲只是哭,一直哭。
他想推开母亲。
母亲怕他去招惹父亲挨更多皮肉之苦,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他便用力咬了母亲的耳朵,母亲的耳朵鲜血直流,母亲的眼神里既有恐惧也有失望,还有无限的愧疚……
那是一个红色的夏天,他总是看到鲜血,总是燃烧着红色的火焰。
但他的内心又极其冰冷,冷到麻木,冷到即使别人给他温暖,他也会疯狂推开,因为害怕那只是一次虚假的试探,一次对他的嘲笑。
内心被强烈的不安全感占据,他不想成为父亲那样暴躁的人,却又总是做出比父亲更过分的行为,说出比父亲更过分的话。
他不想看到母亲流泪,母亲的眼泪让他羞耻,愧疚,可他一次次惹得母亲为他流泪,母亲的呜咽声,一度成为他内心最恐惧的声音。
而那个夏天,他最窒息的瞬间,就是每天醒来的那一刻。
他想,一天又开始了,今天又该如何面对嘲笑和冷眼,疏离和谩骂。
他真想做个乖小孩……但也许他真的是恶魔吧!
所以去做心理评估的时候,有一个题目问,每天醒来时是什么心情,他选的是绝望。
后来,时可心成了他的同桌,是她主动调换来的。
他仍然喜欢她,所以他不伤害她,但也不会主动讨好。
他就那么带着一身刺,紧张地坐在她身边。
她却平静的像披着圣光的小精灵。
一个星期之后,她甚至还哼起了歌,简直不把他这个人人害怕的混世魔王放在眼里!
“你不怕我吗?”江源忍不住发问。
时可心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他:“你又没对我做什么,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欺负过你。”他高傲地抬起头,用一种轻视的眼神,自上而下看着她。
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你不是道歉了吗?”
“……”江源竟无言以对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做同桌?”
她招招手,让他凑近一点点。
他僵持了好一会儿,以为她会不想再理他,但她主动凑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说:“因为我那个同桌是个鼻涕虫,他把鼻涕涂在抽屉里。”
他愣了下,噗嗤一笑。
可心也掩唇笑,“哎你不要跟别人说,他有鼻炎,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喜欢他的鼻涕。”
天使是什么样子?
阳光可以触摸吗?
温暖的泉水多久可以融化寒冰?
在时可心凑在他耳边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真正的天使,也触摸到了阳光,而他的内心也仿佛有暖流经过,冰冻了许多的心灵,终于开始融化了。
“但为什么是我。”江源冷着脸追问。
“因为没有空位了嘛!”
她无奈笑着,那么率真,那么可爱。
上午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照出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又折射到了他的身上。
江源第一次有了烟消云散,灰蒙蒙的内心世界被照亮的感觉。
那段时间,也是江源在接受的心理干预治疗的日子。
治疗师说,他因从小缺少父母陪伴,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使他转而通过暴力行为来博得关注。
母亲愧疚,流泪。
治疗师说,你不要哭了,多对他微笑吧。
父亲叹气,自责。
治疗师说,大脑中的镜像神经元会观察他人动作时激活,简单讲就是,父母是孩子的镜子,如果你在处理困难时表现出的焦虑烦躁,他将来遇到问题,也会像你一样焦虑烦躁。
从那之后,父母对他包容了许多。
他的状态有所好转。
但真相其实是,那两年暴躁的父亲经常出差,母亲则和他一起接受心理治疗,给了他很多正面的鼓励和支持,不再用眼泪折磨他。
而他身边还有一位天使一样的小姑娘,她总是乐乐呵呵的。
他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灵魂,也许是因为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很爱她吧!
江源有一次不小心说出来,真想跟你回家。
可心真就邀请他去了她家,那是一个无比愉快的下午,他们一起玩了积木,荡了秋千,还拼装了一个超大型轨道火车。
通车的那一刻,她趴在地上,眼睛亮亮地看着小火车从自己面前的“大桥”上经过,然后她会恶作剧似的,推一下小火车。
小火车脱轨后,被他拿回来放在轨道上,可心冲他吐一下舌头:“我在模仿史前巨兽破坏人类文明!”
他愣了好一会儿,其实他也想那么做来着,但他很怕被人说自己的破坏行为,怕人说他有病,是恶魔。
但在那一刻,他才意识到,破坏欲,是小孩子甚至可能是人的一种很正常的行为。
不过,纵然想通了这一点,那天他也没有破坏任何轨道,更没有把小火车推出过轨道,时可心倒是搞了不少破坏,哈哈大笑,然后说他就像维护铁路的工人。
她的评价,让他很开心。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可心,但他也知道,心中的魔鬼,从来没有消失过。
尤其是进入青春期后,过剩的荷尔蒙,让他不止一次想做个恶魔,但理智总是及时把他拉回来,告诉他,不能伤害她,即使他拥有了伤害她的能力。
然而这一次,他却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