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病!”年玉茹的声音陡然拔高,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响,“都是因为她才会变成这样!死了又怎么样……”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让谢汀晚听得清清楚楚。
在药物作用下她模糊地想,爸爸居然会动手打人。
门外陷入短暂的死寂,接着就是年玉茹抽泣着道歉的声音,语无伦次地保证再也不会了,哀求不要送她去医院。
谢汀晚听见谢致沉重的叹息,之后是谢循舟清澈的少年嗓音:“我能去看汀晚了吗?”
“医生还在检查。”和他说话的时候,谢致的语气缓和了些,“再等十分钟。”
“阿循……”年玉茹突然转向谢循舟,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你帮妈妈跟爸爸说情好不好?妈妈以后一定会对妹妹好的……”
没有回应。
谢汀晚能想象谢循舟此刻的表情,礼貌而疏离的沉默。
“你先回房间。”谢致对年玉茹说,声音疲惫,“在孩子面前闹成这样像什么话?”
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儿童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家庭医生低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也离开了。
谢汀晚感觉到有人坐在了床边,是谢循舟。
她闭着眼睛,呼吸保持平稳。
少年静静地坐着,偶尔帮她掖一下被角,窗外知了的叫声和远处园丁修剪灌木的声响交织在一起,谢循舟一直待到晚饭时间才离开,临走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确认脚步声完全消失后,谢汀晚睁开了眼睛,黄昏的光线透过纱帘,在房间里投下细碎的金斑。
她慢慢坐起来,忍着嘴部的剧痛,把枕头拽过来,用牙齿撕开枕套,掏出一把偷偷藏起来的剪刀。
不够锋利。
她目光转向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
水杯摔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谢汀晚捡起最锋利的一片,对准自己细弱的手腕。
六岁的孩子对死亡的概念还很模糊。
“汀晚!”
比这声音更快的是男人的手。
玻璃碎片被猛地夺走,谢致不知何时出现,此刻正抓着她的手腕检查伤势。
他来得及时,玻璃只划破了表皮,留下几道血痕。
“为什么?”谢致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发抖,“告诉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汀晚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烫伤的嘴让她无法清晰说话,只能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谢致把她抱到腿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是因为妈妈?”
怀里的孩子点了点头,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前襟,谢致沉默了很久,久到谢汀晚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汀晚,”他终于开,“这不是你的错。妈妈她只是生病了,就像你发烧时会难受一样,妈妈这里,”他指了指太阳穴,“有时候也会难受,所以她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小汀晚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望着谢致,“如果……如果我不在了,”她口齿不清地问,“家里会不会好起来?”印象中,父母的每一次争吵都是因为她。
谢致的手臂猛地收紧,“汀晚,你是我的女儿,是我最重要的人,答应爸爸,再也不要有这种念头。”
谢汀晚没有回答,窗外的知了仿佛突然噤声,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心跳。
叮——
刺耳的手机铃声将谢汀晚从梦中猛地拉回现实。
她睁开眼睛,休息室里一片昏暗,窗外已是深夜,灯光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晕,手机屏幕在枕边闪烁,显示着梅里医院的来电。
谢汀晚抬手摸了摸脸颊。
干的。
她早就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