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皇宫里,那些脑子不太够用的妃嫔使的手段都是过家家般的存在,根本不够看,她多的是办法对她们下狠手。
长乐的事,只要她想做文章,贤妃难逃一死。
皇后那边,只要她有一点儿野心,立刻就能取而代之,凤仪天下。
与她有一跪之仇的珍妃,打压方式就更多了。她有胸无脑,说错的话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做错的事比地上的野草还密,随便拉扯一两件出来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结果呢徐碧琛凡事都留一线,始终没有泯灭心底闪烁微弱光芒的火焰。
她知道,女子痴狂固然是自身偏执造成,但说到底,景珏也难辞其咎。他既不爱人家,又何必惹那么多是非
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活着太不容易。
只有弱者才会对自己手握权柄沾沾自喜,恨不得掌握所有人的生死。而强者,更懂得体谅和珍惜。
她可以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但非死仇,决不肯轻易杀生。
如果是谢咎站在她面前,徐碧琛必定杀之而后快,倾其所有也不会放他离开。但如今谢咎只是个受尽苦难的小孩子,什么错事都还没做过。
他,不值得她动手。
欺凌弱小,过不了自己心底那一关。
人活着,若是问心有愧,就算与天同寿,又有什么意义
普天之下她最爱自己,一生无所求,唯愿活得洒脱自在,问心无惧而已。
徐碧琛笑了笑,对着门外喊了句:
“小奴隶们,只顾着忙,饭都不吃了”
她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光亮,笑容意味深长。
暴力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也许暴力可以强迫别人做出违背心意的事,但绝不能从根本上洗涤一个人的内心,唯有潜移默化的教育,才能让他由内而外的改变。
缺爱是吗
给你就是。
奴隶身份低贱,没有资格在屋子里吃饭,他们自觉到一旁拿出个小桌子,准备摆在院儿里当饭桌。
琛夫人攥着绣帕,掩过头顶挡住晃眼的阳光,她眯着眼看向万里无云的蓝天。
对两人勾勾指头,道:“进里面来吃。”
季珑正拿着张湿帕子擦掉桌上灰尘,闻言,疏离婉拒:“夫人有心,敬谢不敏。”
琛夫人今日身着烟青,头戴金镶碧玺点翠钗,眉若远山,眼似秋水。她好笑地说:“你们把自己晒成了鱼干,谁来伺候本夫人”
指尖对着庭院虚空一指,道:“这里的花草需人打理。”
随即调转方向,指向自己鼻子,又说:“而我,也等着你们侍奉。”
说罢,并未给出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她径自掉头进屋,不多时,门外传来了收桌子的声音。
两个男孩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饿得快,吃得也多。
季珑胃口其实比阿幸大,但他吃得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尽显矜贵。相比之下,阿幸就要粗鲁许多。他吃东西时常弄得碗筷乱响,用餐也毫无仪态可言。
阿幸注意到旁边的少年进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悄悄瞥过去一眼,随即,低落垂头。
这一切徐碧琛都看在眼里。
她保持端庄的的姿势,小啜口茶饮,神态雍容。
少年心里咯噔一下,感到非常不妙。这女子行为举止颇有大家风范,比之他见过的皇室成员也毫不逊色。
难道她之前撒了谎,当真是自己哪个不成器的叔叔养在外面的妾侍吗
可真不是他瞧不起自家亲戚,一圈转下来,没哪个扶得起,谁有这能耐降住她
他一边动筷,一边出神,将能叫出名字的亲戚都给数了一遍。
莫非是勤叔叔他任江东王已久,家底丰厚,样子俊朗不凡。不过之前看他和婶婶感情和睦,连个姨娘都没有,怎么会养外室
那是文叔叔他的花心是远近闻名的,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完全干得出这种事。可他模样丑陋,满脸横肉,又不善经营,压根没几个钱,如何养得起这朵艳丽生姿的人间富贵花
光是她手上那个镯子,恐怕就能抵文叔叔大半家财了。
而徐碧琛对少年现在想的完全不知情,等他们吃完,把东西收下去后,她一脸和善,道:
“吃饱了吗”
季珑向来心高气傲,过惯了被人吹捧的日子,他可不像阿幸那样受了点恩惠就感激涕零。在他看来,被一个女人买回家当奴隶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知道自己现在奴役的是谁吗也不怕折寿
嗯不过这里的饭菜还可以,勉强能入口。天生爱抬杠的少年绝不承认他还想吃第三碗饭。
少年磨了磨牙,小声哼了下,刚准备说还行,就被女子接下来的话惊掉了下巴。
她轻笑一声,放下茶杯,青花瓷与桌面相碰,发出短促的响声。
“本夫人仪态万千、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又有仙子容颜,刚来到此地便引无数人瞩目”
季珑无语,从没见过有谁这样明目张胆夸自己的,而且他们关注你是因为这些吗还不是因为你太有钱一掷千金,挥金如土
但他细想之后,竟然又无从反驳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话锋一转,嫌弃道:“你们是我的奴隶,代表着夫人的脸面,旁人见不着我,就会以你们的举止来揣度本夫人。若是循规蹈矩便也算了,可你们自个儿瞧瞧,自己可有半分礼仪可言实在是让我脸上无光”
季珑快要气笑了。
他出身尊贵,受的是最好的教育,说他没仪态
放什么屁呢
看到少年不服的表情,琛夫人忍不住嗤笑,不知从儿抽出根鸡毛掸子,对着他头敲了下,挑衅道:
“怎的,吃饱了就犯浑”
“礼记曲礼有言:共食不饱,共饭不择手,毋搏饭,毋放饭,毋流歌,毋咤食,毋啮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骨。毋固获,毋扬饭,饭黍毋以箸,毋捉羹,毋刺齿。敢问这位长相粗犷的小奴隶,你都做到了吗”
她随口说来一段书中语,惹得季珑又生出些许疑惑。礼记他当然也是读过的,但他读过背过的书多得不得了,想搜罗出一两句话,不太可能瞬间记起,多半要费个几息去思索。
而她,似乎张口就来现在的女子都能出口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