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彼时才是一震。
皇上身为天子,凡事最信天意。十五阿哥生在龙年,交给同为龙年出生的庆贵妃抚养,这岂止一个“巧合”可解
甚或,她还听说庆贵妃的父亲,本名就叫“陆士龙”;只是庆贵妃入宫应选之时,为了避讳,内务府才将“陆士龙”改成了“陆士隆”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当年庆贵妃的父亲原本因为要盐政替他买官,犯了龙颜去,可是皇上却也并未真的追究、治罪给庆贵妃的父亲去。
说到底,仿佛就连皇上将十五阿哥交给庆贵妃抚养,且将庆贵妃晋位为贵妃,都依旧还是为了十五阿哥,为了皇贵妃啊
只是这话,终究皇贵妃是不能喜欢听的,因为皇贵妃这些年来都十分珍惜与庆贵妃的姐妹情谊。故此这话她便也没在皇贵妃面前提及,皇上也同样从未这般明白说起过吧。
总归皇上对皇贵妃的情意或许当真是不需语言了。
容妃心下微微悲凉了下儿,苦笑转眸。
她空担了宠妃之名,却从未得过皇上如此的心意去。此时此刻她看着外头的青天碧野,只觉想家,好想家。
庆贵妃薨逝,却注定埋骨京师,不能再回江南;若她自己那一天也到来,她希望能回到故乡去
终究,这辈子没能得到皇上的情意,这京师对于她来说,也没那么留恋了。
婉兮的一片苦心没有白费,八月的最后一天,金川终于送来好消息:“金川头人绰窝斯甲,将僧格桑尸匣刨起呈献。并将僧格桑之妾侧累、及小金川头人蒙固阿什咱阿拉,一同献出。”
僧格桑乃为小金川土司,乃为金川之叛的两个首领之一。如今得了僧格桑的首级,几已可称金川之战已然获胜。
只是皇帝在意另一首领索诺木尚未擒获,故此命阿桂继续进兵。
不过大势已定,已经无可更改。叫这个以日食开头的八月,终以这样一个再度的军事大胜来作结叫那些私下非议皇帝的人,都可闭上嘴了。
婉兮一口气松下来,只觉隐瞒自己病情之事,越发做得值得。
也不枉她曾在佛前许愿,愿用自己所有,换来皇上这八月里的凶兆否极泰来。此时,已可到佛前还愿了。
带着这般的欢喜,九月皇帝连日行围,所获颇丰。
九月初九婉兮千秋令节这一日,皇帝更是大庆,赐宴随行王公大臣、蒙古台吉塔布囊。更命从避暑山庄调来南府学生们,为婉兮唱庆生的大戏。
还是婉兮给免了,含笑道,“他们柔柔弱弱的,又岂是到这草原上来唱戏的体格既然是在草原上,我倒是更想看草原上的技艺便如那年宴塞四事的模样,便已好极了。”
皇帝立即下旨,当日的盛宴之上,重现什榜蒙古宴乐、布库摔角、教跳套马、诈马赛马这“四事”。
不仅如此,皇帝更召回部歌舞,以及回部绳伎的表演。
只可惜婉兮今年的身子虚。此时九月的草原,有的地方已经落过第一场雪了,风也比城池里更为凛冽些。故此皇帝也不敢冒险叫婉兮到前帐来,只叫容妃等人在后宫的营盘里陪伴着婉兮去。
虽说看不见那些爷们儿的骑马摔角,可是却也有当地蒙古选来的妇人,给婉兮唱蒙古的长调;还有容妃母家送来的舞伎,为婉兮献上胡旋之舞。
蒙古长调悠扬深情,内容多为歌颂母亲。在这些女人们的歌曲里,长生天、山川、田野、河流,甚至马儿、羊群全都化作了母亲的化身,哺育着世世代代的草原人。歌声悠扬浑厚,充满深情。
而回部舞姬们的胡旋舞则是节奏明快,舞姬们身影与裙袂翻飞翩然。尤其她们动起脖子来,更是一双窅目顾盼神飞,眉毛得宛若天上神女。
婉兮含笑问容妃,“脖子怎么动得起来”
容妃也笑,“皇贵妃您来,靠墙站着,只需一个墙角,我就能教您学会”
婉兮大笑,指着毡帐,“只可惜咱们今日所住的是毡房,没有墙角呢。”
容妃点头,“那也无妨,就等回京的,我再教给您就是”
前边传来的歌舞之声、欢呼之声更为热烈。扎营的小山坳,四面环山,这便是最好的屏障,将所有热烈的声响都能穿透毡房,送到她的耳边。
便是不能亲眼看见,可是却也听得清清楚楚,依旧可以身临其境,感染到男人们的欢乐,更为她自己的千秋令节增添了欢乐去。
容妃也是神往,轻声道,“那必定是达瓦孜登场了”
“达瓦孜”婉兮问,“是什么”
容妃笑道,“就是绳技我们将擅长绳技之人,称为达瓦孜。都是世家相传,外人可学不到那诀窍的。”
婉兮含笑点头,“早在汉代,史书中已经有所记载。那时候张衡说的走索想来便是此技了。这么算来,这绳技传入内地来,也有一千五百年左右的历史了。”
容妃伸手握住婉兮的手,“皇贵妃娘娘,从我来到这大清后宫,得遇皇贵妃娘娘的第一天起,娘娘便不断予我信心,叫我知道西域自古以来便与中原紧密相连,叫我不生出人在异乡的孤寂。”
婉兮含笑点头,“阿窅,京师亦早已是你的家”
正说着话,外头忽然奔进一头“狮子”来
帐篷里的人都惊喜地叫出声来。
中间那“狮子”摇头摆尾,当真是活灵活现
婉兮也道,“舞得好赏”
狮子头卸下,两个年轻男子上前跪倒行礼。这一瞧竟是小十五和拉旺两个
“哎哟,怎么是你们两个”婉兮也笑出来。
小十五道,“札兰被皇阿玛吩咐回避暑山庄给皇玛母请安去了,不然他今日也会来。”
札兰泰与拉旺和小十五比起来,是要文弱一点,这么举着狮子而舞怕是要劳累些。不过也正好因此可以扮作一个童儿,手举绣球啊
婉兮想着已然开怀,亲自将玉蝉端过来的荷包,一人一对赏赐给了小十五和拉旺去。
小十五得了赏却不起来,含笑道,“儿子斗胆,还得跟额涅讨一份儿赏赐去。”
婉兮挑眉,“给谁札兰,还是你媳妇儿点额”
小十五的脸都红了,连忙摆手,“儿臣是替皇阿玛讨赏呢”
婉兮一听就笑了,并不出声。倒是容妃好奇,“这是怎么说”
小十五便道,“今年知道额涅不能受那外头的风寒,儿子便想着该怎样为额涅贺寿。还是皇阿玛给了这好主意,叫儿子和七姐夫给额涅这般彩衣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