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蕤自己这么想,这么说,倒也罢了。奴才却想不明白了,若玉蕤安的是这个心,那令妃至于瞧不出来么她怎么还由着玉蕤这么想、这么做去甚或,她说出来的话儿,竟然也与玉蕤自己说的,如出一辙呢”
忻嫔一笑泠泠。
“令妃还能是怎么想的她自然跟玉蕤是互相利用罢了玉蕤舍不得走,令妃也舍不得玉蕤父女俩的效力。况且令妃这一年一个儿地生,总有几个月是伺候不了皇上,拢不住皇上心的。她便身边儿总需要个人去,便如那官员商贾家里的通房大丫头若是女主人不便伺候男主人的,就叫那大丫头顶上。”
乐容怔住,半晌才道,“主子的意思是,令妃真正想往外推的人,是那玉蕤不成”
忻嫔眸光半扬。
“论年岁,玉蕤比庆嫔年轻了太多;论家世,玉蕤这些年在宫里只是个官女子,也是委屈了她。论手腕儿,她说话办事儿已经隐隐有了几分令妃的影子去别说令妃,便是宫里换了其他人,也会选玉蕤。”
“可是”乐容有些迟疑,“既然令妃和玉蕤都有这个心思,那怎么玉蕤这些年都没有进封;而且去年七月那会子,她还当真想要出宫去”
忻嫔抬手抚了抚额角,轻哂一笑。
“那还能是什么自然是那令妃小心眼儿了令妃是既想利用玉蕤父女去,却又担心玉蕤当真抢了她的皇宠,这便压着玉蕤,不叫她有进封的机会呗。”
“这道理跟官员商贾家的后宅也是一样儿的便如那傅恒府里,有个通房的大丫头都生了大格格出来,却这些年叫舒妃那妹妹九福晋,给死死压着;直到如今,还是连个名分都没有,依旧还是通房大丫头。”
忻嫔说到这儿,眼角幽幽扬起,“令妃啊,是想让玉蕤一辈子当她的通房大丫头,却不准玉蕤正式开脸儿当妾呢。”
乐容瞟着主子,心下便也明白了,这便也是笑了。
“这事儿咱们都能看明白,玉蕤自己必定也看得明白,故此她心下对令妃的怨气,必定不是一点半点儿”
忻嫔点点头,“只是她如今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故此明知道自己委屈,却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做。”
忻嫔抬眸瞟乐容一眼,“好歹咱们也与玉蕤有缘,便不能这么坐视不管。咱们哪,这回得帮衬玉蕤一把。”
乐容便笑了,“可不嘛。虽说玉蕤这么些回,都没能真的帮上主子什么忙去。可是奴才是奴才,主子是主子,便是她帮不上主子什么,主子却也大人大量,反倒要好好儿帮她一回才是。”
婉兮自四月十五日,将遇喜一事公开,“天然图画”便热闹起来。
六宫嫔妃,不管心下高兴还是不高兴的,也都俱来道贺、送礼。
婉兮心下却有些懒懒的。
她自然最是明白,这些人来道贺、送礼,为的不是她这个人,而只是敬重她此时在后宫的这个位分罢了。
也幸好怀着身子,便嫔位以下的都不必亲自面见,只叫语琴、颖嫔她们帮着接了礼,说上几句客套话,也就是了。
唯有妃位以上的,婉兮总该亲自见见。
是愉妃先来的。婉兮迎进明窗次间内坐,婉兮目光静静从愉妃面上转过。
愉妃气色甚好。
婉兮便也一笑,心下已是明白几分。
终究因语琴也是储秀宫里的嫔位,愉妃来了,这便也一并作陪。
三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儿,刘柱儿进来通禀,说舒妃也来了。婉兮这便要迎出去,愉妃自然地起身,上前扶住婉兮的手肘。含笑叮嘱,“实则令妃这会子怀着双身子,便都是在妃位,倒也不必亲自迎出去了。”
愉妃凝着婉兮侧脸,“想来舒妃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个。”
婉兮含笑点点头,“无妨。这会子月份还小,走几步路就当也是对孩子好。”
愉妃含笑,目光温暖,“令妃总是这样识大体。同在妃位,同日封妃,可惜舒妃总是做不到令妃你这般。”
婉兮微微扬眉。
末了也只是淡淡一笑,“终究家世不同。我进宫来是当官女子的,她则是进宫就在嫔位,各自的起点其实不同,心境自不必求同。”
愉妃便也笑了,“令妃说得正是在理儿。若论家世,令妃与我倒是没什么分别。这份儿体谅,令妃与我倒是一样的。”
婉兮点点头,由着愉妃扶着手肘,已是走到了殿门前。
四月春暖,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玩儿。“天然图画”里没有永寿宫的海棠,却有“五福堂”前的玉兰、“静听春事佳”的翠竹、“竹深荷静”里的莲花。这会子虽还没到玉兰和莲花盛放的季节,可是那花气已然渐浓,竹荫更是早已匝地。
在这一片竹影花气里,几个孩子玩儿得正是热火朝天。
舒妃一路朝里走来,也被孩子们给吸引,忍不住驻足停留了半晌。
她的目光,终究是更多落在了小鹿儿身上。
这会子福康安出宫去了,永瑆和绵恩他们都在上学,这园子里就只拉旺一个当哥哥的,未免有些安静。许是因为福康安不在的缘故,平素因为年岁小、闹腾不出什么翻天来的小鹿儿,这会子可得了机会。
一圈儿孩子当中,就属他闹腾了。
愉妃含笑道,“瞧,舒妃看着小十四,这脚步都挪不动了。叫咱们在这儿好等,她却忘了要朝咱们来。”
婉兮轻轻回眸,与玉蕤对了个眼神儿,便依旧淡淡地笑,半垂下了眼帘去。
“都是小十四淘气。”
愉妃点头笑笑,“若是舒妃的十阿哥还在世算算年岁,也正好是永璐这么大吧都是亲生兄弟,相貌身量上必定相似。“
“也难怪舒妃看得都挪不动脚步。舒妃啊,必定是从永璐身上看见了十阿哥的影子去”
婉兮抬眸望住愉妃。
愉妃错开了目光去,轻轻叹息道,“舒妃虽说后来又抚养了十一阿哥永瑆,可是永瑆这会子也都挪进阿哥所去,白天上学功课也忙,这会子舒妃的身边儿,还是空了下来。”
“唉,想想舒妃也是可怜。若从未有过孩子倒也罢了,就是这么着有过孩子,却又没了,这才是最难受的。”
后湖上有风来,吹动竹叶飒飒。
那影子翠绿浓深,印在地下,却是一片幽暗。
婉兮悄然提一口气,回眸对玉蕤道,“还不请你舒主子快进来坐竹影儿底下风大,小心别叫她受了凉。”
玉蕤一福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