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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 miss_苏 5656 字 2019-09-12

婉兮小心地抚着肚子,亲自起身,握住鄂常在的手。

“你伯父襄勤伯鄂容安与班第在伊犁自杀殉国的事,我已知道。皇上亲予谥号刚烈,图形紫光阁,又命你伯父的儿子鄂津袭爵。你放心,对你伯父这样的忠臣良将来说,皇上必定不会亏待。你在宫里,皇上只会更加爱惜于你。”

鄂常在却是落泪蹲礼,“我鄂家虽有伯父这样的忠臣,却这两年内也连续出了两个被皇上赐自尽的长辈”

婉兮心下其实知道,那两个赐死的,一个是鄂常在叔父鄂昌,一个就是三月间刚被赐自尽的、鄂常在的父亲鄂乐舜。

想鄂家从鄂尔泰起,曾经权倾天下,满门高官。如今鄂尔泰的子侄辈一个一个凋零而去,更是功过两重天。

也难怪鄂常在自进宫以来,凡事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她终究是猜不透皇上究竟是会宠她,还是厌她吧。

“从前不管伯父、叔父如何,妾身好歹还能自处可是上月皇上却是赐妾身的阿玛自尽令妃娘娘,妾身真是好惶恐,在这宫里当真不知如何立足下去了。”

“偏此时淑嘉皇贵妃又不在了,景仁宫内无人为主,妾身便连这点子惶恐,都不知道该与谁说去。”

婉兮轻轻拍拍鄂常在的手。

“我虽不敢说这宫里谁能得皇上宠爱,可是我好歹还敢说:这宫里没有人因为自己的母族获罪而遭罪的。你的母家是你的母家,你却是你。皇上不会因为你的母家,就迁怒于你。”

便是有婉兮这样安慰,鄂常在却也还是放不下心。

她心一横,在婉兮面前噗通跪倒,“妾身此时无人依仗,唯有请求托庇于令妃娘娘羽翼之下。令妃娘娘但有驱驰,妾身愿效犬马之劳。”

婉兮叹一口气,忙将鄂常在扶起,“妹妹何苦说这个妹妹且放宽心就是。”

“妹妹这会子的惶恐无依,也只是因为淑嘉皇贵妃溘然薨逝所致。皇上这一阵子也是的确分不开心,待得皇上再为景仁宫里指一位新主,妹妹自然就可放下心来了。”

宫墙夹道里,夜色幽深。

许是因为这左右两列红墙的缘故,便将夜色印染得比这天下任何地方的夜,都要更黑。仿佛永远走不出去,永远都找不见方向。

鄂常在缓缓走着,忍不住问身边儿的女子鹅雪,“你说,令妃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帮我啊”

“也是呢,我虽然是鄂尔泰的堂孙女,可是鄂尔泰早已不受皇上的待见了啊。只是幸好他殁得早,才没如皇上后来对张廷玉那般可是鄂尔泰殁了,那咱们整个鄂家,其实就已经倒了。”

“便是大伯父鄂容安、叔父鄂昌,还有我阿玛都已经官至总督、巡抚的级别,可是这天下的人却都瞧得出皇上对他们的态度。”

“生在这样人家的我,若早十年,在这宫里还能如忻嫔一样受宠;而如今,却只能龟缩地活着。呵,呵呵,这样的我,便是主动依附,难怪人家令妃也看不上呢。”

鹅雪心下也是难过,便小心扶着主子的手臂,寒声说,“主子别急。淑嘉皇贵妃薨逝了,咱们景仁宫迟早还会有新主。到时候主子自然该与新宫主一心才是。”

“奴才忖着,这会子最有可能挪动出来,做主咱们景仁宫的,怕是那一位到时候主子与那位齐心协力,便能叫今日所有看不起咱们的,都后悔了去”

鄂常在一怔,回眸凝住鹅雪。

“你说谁”

鹅雪淡淡笑笑,“主子怎么忘了,如今这后宫里,有哪位是嫔位以上,本可以为一宫之主的,却因为暂时没有空宫,不得不与其他人一起住着;且已经诞育皇嗣,按理怎么都该单辟一宫的了”

鄂常在心头呼啦一亮,“嫔位以上却还与人合住的,有两人:庆嫔和忻嫔。而已经诞育了皇嗣的,那便唯有忻嫔一个了”

鹅雪含笑点头,“正是”

“主子想啊,主子与忻嫔皆出于名门,忻嫔阿玛那苏图与咱们家老大人、还有几位老爷同朝为官,便因了这层关系,主子也自然应该与忻嫔一条心才是。”

鹅雪说着在幽暗里,回望了永寿宫的方向一眼,“总不能像有些人一样,明明是辛者库的奴才,一时得宠便忘了本了”

“主子本不该与那样的人为伍,主子又何必纡尊降贵委屈了自己去”

翊坤宫里,那拉氏叫塔娜取过头箍来,勒住额头。

已是四月了,天儿已然起了暑气。塔娜便有些犹豫,“主子这会子还要戴头箍,仔细焐一头的汗。回头夜里叫风一盗,再着了凉。”

那拉氏不耐地皱了皱眉,“你没听见那边儿还在哭个没完么一到夜晚就哭,一到夜晚就哭,哭得我都多少个夜晚没睡安稳了。这脑仁儿里,便跟多少道士开了水陆道场似的”

塔娜知道主子说的是东配殿里的六公主。

也不知怎地,六公主近来就是生了个夜哭的毛病,总在熄灯安置了,刚要睡熟的时辰哭起来。偏夜里还静,宫里还拢音,那偏殿里的哭声便如同就在耳朵边儿一样。不光主子,便连她们这些睡在耳房里的女子,都没能睡好。

只是那终究是公主,便是哭了扰人,又有谁敢说去

便连皇后,也因是公主的母亲,这世上便没有母亲嫌弃自己孩子夜里哭的。故此连皇后都忍了,她们当奴才的便也只能跟着一起忍。

塔娜便忍不住低声道,“这一晃眼,忻嫔在咱们宫里,已是跟着主子一起住了快三年了。原本主子就不愿与她一个宫里住着,只是那会子没有空宫给她住,咱们便只能容得她。”

“如今她要是能挪出去,就好了。”

那拉氏微微眯眼。

“你是说空出来的景仁宫”

那拉氏自己何尝没有过这个念头,只是心有不甘。

景仁宫曾经是康熙爷的诞生地,也是皇太后过去的寝宫,嘉贵妃便是死了还是追封了皇贵妃足见这景仁宫的风水可真是好。

更何况,景仁宫的门内还立着那块跟永寿宫相同规制的龙形石头影壁去呢

这样的宫,她不想给忻嫔。故此淑嘉皇贵妃都薨逝这么久了,她却还是没跟皇上提这事儿。

只是这六公主的每晚啼哭,当真是快要折磨疯了她。她自己还好说,她那刚下生的小儿子却吃不了这样的苦。都说小孩儿是在睡觉里长个儿的,如今那孩子也陪着她每晚睡不安生,她便无法再忍了。

她揉了揉眉心,叹口气道,“去养心殿跟皇上通禀一声儿,待会儿我去给皇上请安。”

养心殿,皇后陪皇帝一起用完了膳,将皇帝东巡时候交代送回宫里交给她亲手改一改的褂子拿出来。

“这褂子已经改好了。”

皇帝接过来看,又起身换上。那拉氏亲自伺候着皇帝,两人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倒是夫妻和美的剪影。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这是朕的行服褂,因朕出外骑马,最爱穿错襟的布介。可是这褂子常见,错襟儿却不容易做,总得是关外老满洲的格格才会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