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伤感归伤感,九爷和九福晋又要再添一个孩子了,这总归是大喜事。
忠勇公府,晨光乍起。
傅恒又在军机处连熬了两个不眠之夜,回到府中也只是沐浴更衣,便脚步匆匆到兰佩房中看望。
兰佩的肚子已经大了,如今小心翼翼卧床养着。
兰佩终究之前曾经掉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不会出差,谁也不敢说得准。兰佩这一胎怀得也是极为小心翼翼。
可是便是这样的时候,她也不敢请夫君为她多停留一刻,更不敢挽留夫君又将匆匆离去的脚步。
篆香和玉壶都伺候在畔,见傅恒回来,都连忙起身请安。
傅恒上前看了看兰佩的肚子,“你们可都好”
兰佩努力含笑点头,“妾身和孩子,都好。九爷放心。”
她们三个女子都知道,这会子九爷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皇上下旨对于用兵准噶尔之事,问群臣意见。可是与皇帝的一腔热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臣们的反响并不热烈。因为康雍乾三朝,朝廷对准噶尔的用兵都并无稳定胜算,况且当年雍正朝在西北五万人的全军覆没的惨剧,至今叫人记忆尤深,故此朝臣们便都反对皇帝出兵。
在这个时候,满朝上下,唯有傅恒一人坚定地站在了皇帝一起。
一如当年的大金川之战,所有人都开始劝阻皇帝的时候,那时也只有年仅二十七岁、从未统过兵的他一人主动请战。
所幸大金川之战取胜,也一战奠定了傅恒在朝中的地位。
可是傅恒永远不敢因此而托大,他知道大金川之胜,除了有皇上赐下大炮、亲为训练的健锐云梯营,以及九儿的鼓励之外,战场上最要紧的是有老将岳钟琪。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这回故意对他示警,便在这个三月里,岳钟琪竟然溘然长逝。
皇上仿佛也知道岳钟琪在这一刻的要紧,曾经赐下二斤人参给岳钟琪吊着命数。却可惜二斤人参都无法对抗天命。
傅恒心中的压力,便无形之中增长了数倍。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旧未曾改变心意,依旧坚定与皇上站在一起。
淡然面对满朝反对的大臣,傅恒独自奏请办理此役。他带领军机处官员,“日夜随侍,候报抄录”。也因此,便是兰佩终于又有了孩子,他也无暇顾及家中。
傅恒轻抚兰佩的肚子,“我的孩儿,既出生于此时,我便希望他是个小子。来日能为朝廷披挂上战场,为我大清建功立业”
傅恒向玉壶和篆香一揖到地,“我便将兰佩和孩儿,拜托给你们。”
玉壶含笑送傅恒出门,一路走一路宽慰道,“好歹我与篆香都是生养过的,福晋临盆时,必定都能帮得上手,九爷安心就是。”
傅恒回眸静静看了玉壶一眼。
玉壶便笑了,“令主子也叫人传了话来,叫奴才一定尽心尽力服侍福晋。”
说到九儿,傅恒的眉尖终是那样微微一颤。
便是面对满朝大臣的反对,他也未曾有这样片刻的迟疑。
“她”
她什么他想问什么呢便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玉壶却听懂了,含笑点头,“令主子十分欢喜。令主子说,早就盼着再有个孩子呢,也如同令主子自己又多生了个儿子。”
玉壶笑谑道,“那天隆哥儿回来还哭丧着脸,说怕以后不容易见令主子;奴才知道,令主子也一定舍不得隆哥儿呢。睡觉咱们隆哥儿到了年岁了呢”
“不过这回好了,若是咱们福晋能再生个阿哥下来,那岂不是令主子身边儿又有个陪伴了”
傅恒心下这才欢喜了起来。玉壶说的没错,他的儿子,便是庶出的福灵安都进宫进上书房给皇子皇孙们侍读,他接下来这个孩子若也是个阿哥,自然可以。
玉壶含笑望着傅恒的眼睛,“九爷,这世上也许没有人比令主子更希望九爷和福晋夫妻和美了。九爷心下千万不要觉着有什么”
正说着话,篆香忽然从里面急匆匆出来,低声叫,“九爷留步。”
傅恒抬眸望篆香。
篆香咬住嘴唇,指了指面前的石头门阶,“九爷辫子毛了。坐这儿,我给九爷重新打一回。”
第1855章119、多年一点点琢磨1更
周遭静寂无声,这个时辰宅子里的人们还没都起来呢。
门口台阶上,只有傅恒、篆香和玉壶三个人。
傅恒从小最尚衣饰华美,便是此时依旧通身上下一丝不苟,身上便服的衣料都是最好的宫缎。
可是篆香却没说非给傅恒端过一张椅子来,或者至少也拿个褥垫的,就叫傅恒这么坐在门阶上。
虽然傅恒府中的奴才们都恪尽职守,时辰纵然早,可是那门阶都已经打扫得纤尘不染。可是终究,配不上傅恒这一身衣裳。
可是说来也奇怪,傅恒并未在意,而是乖乖听从了篆香的话,原地便坐了下来。
玉壶在畔瞧着,不由抿嘴一笑。
篆香有些脸红,垂首轻声道,“叫姑姑见笑了。九爷从小就是我和芸香一起伺候着,九爷嫌小厮打辫子毛手毛脚,便从小自我到九爷身边儿,便是我给九爷打辫子“
“如今九爷身边儿的人已是都得用,再不用我每日伺候着。可是这会子福晋身子沉了,便还是应当我来伺候九爷打辫子。”
玉壶点头微笑,“这府里上下,若论手脚麻利,自是谁都比不上你。你编出来的辫子,溜光水滑不说,你这手还快,不耽误九爷的工夫。”
因不是在房里,手头一时没有趁手的抿子、篦子和刨花水,这刚编出来的辫子便不容易溜光水滑,总有些毛茬儿的头发从辫子顾儿里呲出来。
篆香便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枚压鬓的发梳来,用力在自己发上紧梳了几下,然后贴着九爷的毛茬儿头发一压又一抿,便借着她自己头上的桂花头油,将那些发茬儿都给压下去了。
玉壶在畔小心打量着篆香的手艺。
同样是编辫子,手艺是不一样的,辫子编出来也有所不同。男子都喜欢一根大辫子又粗又长,溜光水滑,垂挂在身后才威风,有英武之气。可是人本身的发量终究有限,九爷这会子虽然还年轻,可是连续多年操劳,头发不可能新生更多。
从前旁人给九爷编辫子,也就是用九爷原有的发量来编罢了。可是篆香却预备了跟头发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穗子,从辫子中间儿开始,便将那穗子编入鞭子里去。借着穗子的融入,便显得那发量更多,编到辫梢时,又比旁人编出来的更长了半尺多去。
那穗子又自然在辫梢下垂挂下来,上头方便以玉坠儿总住,挂得牢靠,还不扯头皮。
玉壶都忍不住称赞,“手艺真是好。这手艺看着简单,实则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篆香脸便又红了,低低道,“这些都是从小琢磨出来的。一日一日的琢磨,一日一日在脑袋里虚拟地演习着,后来才渐渐编得好了。”
篆香将傅恒的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