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深深垂首,使劲儿点头,“都依爷。再想玩儿,也不玩儿了。”
皇帝查脉象无碍,这才悄然松一口气,亲自将她送回了永寿宫来。
婉兮换好了干燥温暖的衣裳,却用绣花鞋的脚尖儿轻轻踢着皇帝的小腿。
“爷去吧”
皇帝横眉立眼瞪着她,“撵我”
婉兮认真地歪着头,“爷的脖领子里不是也湿了嘛。爷得回去。”
皇帝瞪她一眼,自己爬炕上,打开炕琴,从里头拿出他预备在这儿的一套半旧的寝衣来,“先用这个顶着。”
婉兮摇着头,啧啧有声,“皇上今儿在瀛台赐宴大臣,穿的可是黑狐的端罩。这是皇上最高规制的端罩了,这会子里头却配了件儿半旧的寝衣,这又算什么了么”
皇帝没出声儿,只是径自上前,将婉兮打横抱了就往外走。
婉兮吓了一跳,伸臂赶忙绕住皇帝的颈子,惊呼道,“皇上这又是要干嘛呀”
皇帝已经走到廊檐下,指着地上的雪,“来,继续打雪仗。”
婉兮伏在他怀里,对了对指头,“凭什么呀爷不是不叫我碰冰的了么”
皇帝轻叹一声,“打雪仗,不算你殴打天子。想打几下就打几下儿。”
婉兮如何能还没听明白,整个人便软软都伏在了皇帝身上,只使劲摇头,“不打”
皇帝轻哼,“打吧。否则你这口气儿也出不来。”
婉兮还是摇头,伸臂重又搂住了皇帝的脖子,“不打了。奴才心里明白。”
皇帝又哼一声儿,“明白什么了我却糊涂着呢。”
婉兮将面颊贴住皇帝的,轻轻摩挲,“奴才这回没生气,真的。奴才不用皇上解释,奴才自己就明白了。”
皇帝垂下眸子,去找她的眼睛,带着一点点焦虑,轻声问,“真的”
婉兮使劲儿点头,“奴才听爷的话。这几年保准儿安安心心调养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奴才不跟人吵架,也不争斗了,这几年最是安安静静度过去就好。”
“奴才也不生闷气,也不会胡思乱想。总归那对奴才自己也没什么好的,奴才干嘛非去自寻烦恼呢。”
“奴才不能叫归爷爷的劲儿白使了,也不能叫我阿玛的心白费了,尤其不能叫爷这些年替奴才所做的一切都枉费了而去”
第1812章76、已做好准备了1更
皇帝这才轻舒一口气,将婉兮箍在怀里。
“那你还撵爷不”
婉兮含笑扬眸,使劲摇头,“不撵了。”
皇帝这才轻叹一声,抱了她回寝殿。
方才那会子皇帝走得急,也没顾上给婉兮穿厚衣裳,即便只是在廊檐底下站了这么一站,婉兮的手还是冻得冰凉。皇帝赶紧将她抱回炕上去,捉着她的手塞到炕褥底下去暖着。
火炕热乎,炕上还铺着炕褥,炕面和褥子下头的热乎气儿便最暖和。
婉兮便有些淘气,眨眼问皇帝,“爷是想把我这手给焖成烤猪蹄儿么”
皇帝便也笑,拎出来给咬了一口,这便没再放回褥子下头去了,只是攥在掌心里用体温给温暖着。
这会子两人都平静下来些,皇帝才缓缓说,“听爷的话,你的身子啊,已是越发向好了。老归也几番嘱咐,必定不能在这会子再不小心,否则前功尽弃不说,过了这个年岁,便是想再调养回来,都已经错过最佳的时候去了。”
婉兮点点头,却又歪头瞄着皇帝,轻轻笑了。
皇帝扬眉,“你又笑什么”
婉兮依偎进他臂弯里去,“其实有时候奴才是不敢说,怕爷失望:其实这些年经历的许多事,都叫我有时候反倒庆幸自己还没孩子。”
“奴才是害怕,怕将来自己也有了孩子之后,奴才没本事护住自己的孩子。宫里便是有皇上,可是皇上每年在宫里的日子也有数儿,也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皇帝啪地拍了她一记,“不准你那么想这些年了,爷一直在盼着咱们的孩子。这些年了,爷一直没放弃要给你调养身子,为的就是这一天”
婉兮便也笑了,“奴才知道其实现在想想,奴才倒也不那么害怕了。因为奴才长大了。如今算算,都快三十了。女人到了这个年岁,如果还东怕西怕的,那倒是白活了。”
皇帝不由得眯起眼来,深深凝视她,“你,这会子心下,已是做好准备了”
婉兮咯咯地笑,“是啊,这回经历过了舒妃的事儿,奴才倒是在这后宫争斗间,多了些本事了。再加上照顾四公主和隆哥儿,也积攒了些教养孩子的经验奴才想,便是奴才这会子有了孩子,我应该已经知道该怎么小心,便是孩子长大进学了,我也约略明白该如何引导孩子了。”
皇帝不由得悄然轻笑,静静地凝视她。
孩子生是次要的,养才最要紧。尤其是皇家的孩子,每一个生下来都承托了家国的重量。
唯有一个好母亲,才能教养出好孩子来。
他的基业,总要寻一个能叫他满意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必须要有一个懂得如何教子的母亲。
所以他期待九儿的孩子,所以他才这些年从未放弃过这个希望。即便她十多年来都没有动静,可是他一直都相信,以他天子的福分,以他天子对上天的祈求,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他抱住她,“既然心下做好准备了,那爷就不客气了。”
第1813章77、冰床2更
这个晚上,皇帝没留宿在永寿宫里,却是带着婉兮去了北海。
北海就在景山边儿上,因此处建有永安寺、白塔,不远处又是先蚕坛,故此北海相对于宫里和西苑,更多了些西天梵味,更安静些。
况且要到北海,需出顺贞门、神武门。这两道门便是后宫嫔妃永远跨不出的门了,故此便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打扰。
天地宁静,永安寺里隐约佛铃幽幽,婉兮立在北海的冰上,抬眸盯住皇帝。
“爷带奴才来这儿干嘛”
皇帝轻哼一声,“早看出来你今儿玩儿雪玩儿得不尽兴。不叫你玩儿,你虽听话了,可心里还遗憾着呢。”
婉兮张大了嘴,“爷难道竟然又准奴才玩儿雪了”
皇帝耸耸肩,“玩儿呗。”
婉兮有些不敢置信,“可是爷之前不是还说,怕奴才再冰着么怎么这忽然就改了”
皇帝裹着那黑狐的端罩,半身夜色,半身白雪,“玩儿雪,也有不用冰着的法子啊。”
婉兮便扑哧儿笑了,“爷该不会是叫奴才端一大盆雪,进屋玩儿去。屋里再拢一个大炭盆吧”
这事儿婉兮小时候其实干过。那时候小,格外怕冷,小手没玩儿多一会儿,就被冻麻爪儿了。她自以为想到了好主意,喜滋滋兜了一衣襟的雪进屋,爬到炕上,想一边在火炕上暖和着,一边还能玩儿雪结果雪一碰到暖炕,一眨眼间就都融化了。她什么都没玩儿成,反倒还湿了被褥那晚上她伤心地哭了半个晚上,从此算是彻底明白原来雪是怕热的了。
婉兮这是揶揄呢,可是皇帝倒悠闲地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