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函忙取了个大迎枕给婉兮垫在背后,叫婉兮坐得舒服些。
婉兮伸手摸了摸玉蕤的面颊,“我看见你在哭”
婉兮这样一说,三人强忍的眼泪便都流下来了。
主子为了自己都醒不过来,却是因为看见她们哭,知道是她们有事,这才回过神来。
玉蕤这会子反倒不敢掉泪,使劲用衣袖擦眼睛。
婉兮虚弱地望住她:“你是最坚强的一个。平素就算玉叶哭、玉函落泪,你也总是最冷静的那个。而且就算你要掉眼泪,也往往是躲开去,自己一个人偷偷落泪。”
“可是你今儿在我眼前,竟是控制不住地落泪。我知道,定是你遇见十分为难的事儿去了。告诉我,竟是怎么了”
玉蕤死死咬住嘴唇,却是摇头。
这会子主子病着呢,她就是再难受也不能在这会子给主子添乱。
婉兮轻叹一声,“还不快说我好不容易醒过神来,你若不说,我就又失了魂了去。”
玉蕤一惊。
婉兮轻轻摇头,“我这回病,我自己心下有数。我就是病在没办法保护玉壶,恨自己被困在这宫墙里,看似高高在上,实则万事都是无能为力”
“我因为没能护住玉壶而病了,难道你们要让我再因为这场病而忽略了你们吗若你们这会子还瞒着我,等我病好了才听说,到时候木已成舟,你们岂不是想叫我立时再病一场去”
婉兮这一席话,说得三个女子都是泪落满面。
玉蕤终是将她阿玛的事说了。
她家里在内务府旗下也并非名门世家,这会子出了这样大的事,在宫里能倚仗得上的,也唯有婉兮罢了。可是婉兮还病着,宫门又被封了,玉蕤自己还不忍心告诉主子,这便都窝在自己心里。
跟主子一样,恨自己救不了自己最亲的人,恨自己被困在宫墙里,凡事无能为力。
“虽然只是盘子碗用错了,可是却已被内务府大臣议成了大不敬之罪。若上了奏本去,定下罪名,这罪名便是要掉脑袋的奴才绝不相信是阿玛的错,奴才的阿玛不是这样鲁莽之人”
婉兮听罢,微微点头。衾被之中,她的面色还是苍白如纸,可是一双眸子幽深之中,已然坚定下来。
“我也相信,不是你阿玛的错。从你阿玛替我差红罗炭场的事,我便瞧出他是个安静缜密之人。”
玉蕤落泪,“可是那白里黄釉的碗,跟黄釉碗,的确是太过相似。我阿玛自己都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检视的时候,的确忘了查看碗里。”
婉兮虚弱摇头,“皇上登基以来,宫里在皇后之前,没出过活的皇贵妃。慧贤、哲悯二位都是追封,她们生前没能用上这黄釉白里的盘子碗去。”
第1404章53、年迈的鸟儿4更
“若说这宫里谁曾真真正正用过这黄釉白里的盘子碗,唯有皇后一个。按着铺宫例,她宫里至少有五十个黄釉白里的碗。她八月册封后就随着皇上谒陵去了,我担心内务府还没来得及将她宫里原属于皇贵妃的铺宫物品都收回”
玉蕤便也狠狠抹一把脸,“奴才懂了。那黄釉白里的碗不是奴才阿玛裹乱弄错的,怕更可能是皇后从她自己宫里拿的,当时趁乱放在桌子上,反倒将另外那个黄釉的碗给藏起来了”
婉兮轻轻按一按玉蕤的手,“此时与你阿玛同为总管内务府大臣的,有来保、三和、海望和高斌。其中来保的孙女儿曾经是皇后宫里的贵人,三和本就出自那拉氏且四名大臣都是位高权重,年岁也大。唯独你阿玛年轻、官职也还低,难免在大臣商议定罪之时,他们四个更愿意秉承皇后的心思,将你阿玛往重里议。”
玉蕤一听便更是含泪,“这会子奴才该怎么办”
婉兮下意识抬眸望向宫门的方向。
玉蕤如何能不明白,这会子唯有去求皇上。
“可是,这会子便是咱们出入都需要腰牌。门口的人都是皇后亲自派来的。”
婉兮摇摇头,轻叹一声:“我想剪刀儿了。”
三个女子都有些诧异,不过随即便也都懂了。
门可以上锁,宫墙却挡不住猫儿。
便是豆角儿它们都不行,剪刀儿上房的本事在宫里可是一等一。
却可惜剪刀儿这会子已经不在宫里。
婉兮又坐直了些,看一眼玉蕤,“叫毛团儿把二又带来。”
三个女子的眼睛都是一亮。
婉兮垂眸,静静盯着被子上的绣花,这才问,“皇上他,回来了么”
玉蕤连忙点头:“皇上回来了。今早上听见养心殿那边有动静,东西先搬回来,说皇上晚上怎么也该到了。”
婉兮点点头,“皇太后的寿宴,在园子里办完,总也要回宫里再办一回的。”
皇太后喜欢驻跸畅春园,一年中倒有至少一半是在畅春园中度过。此次皇帝回銮,皇太后并未回宫,而是直接到畅春园去了。皇帝送皇后和舒妃回宫来,为了筹备皇太后接下来的圣寿,便也挪到畅春园去给皇太后做寿。
毛团儿从外头进来,带进二又来。
这会子宫门出不去,猫又不在,就剩鸟儿能飞越宫墙了。毛团儿也明白主子的心思,不过还是忍不住提醒,“二又叫主子娇生惯养,这些年也没学会送信儿的本事。主子万万不敢将它当鸽子和海东青来用。”
“况且这会子二又年岁也大了,奴才担心它吃这么胖,连墙都飞不上去若是远的,总归不成事。”
毛团儿这话倒把婉兮也给说乐了。
她是对这二又的确是娇生惯养了。因为它爹妈的缘故,她都舍不得熬它。一只鸟儿若是不熬,不磨灭了性子去,别说听话送信儿,它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利索。
都五岁了,鸟房的太监说,这笼子里养的鸟儿也就能活到七岁。这会子它已经到了暮年,翅膀蹒跚了自是有的。
第1405章54、拉屎去就好5更
本来这殿里还是有些愁云惨雾的,这会子叫毛团儿的几句话给说得,婉兮倒是微微浮起了笑意来。
瞧见主子终于笑了,几个女子便都欢喜得不知怎么才好。
便是玉蕤,就是再忧心阿玛,这会子便也觉得顾不上阿玛了,只要主子安好,便什么都好。
婉兮知道他们几个都是什么神情,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去看他们,只伸手去拨弄笼子里的二又。
“不用它飞多远。它只要能从咱们这宫墙,飞进养心殿去就够了。就一道夹道,那么六七尺的距离,它要是当真飞不过去,那我也不把它当成鸟儿了。回头脖子上拴根绳儿,当鸭子养吧。”
见主子笑了,毛团儿便也跟着笑了。
“奴才忖着,它好歹还能比鸭子轻盈些。夹道那么大的距离,它摔也能摔过去。要实在不行,奴才爬墙头上去,弄个弹弓子把它给射过去,也必定能成的。”
婉兮听着有趣,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