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笑道:“咱们都是女子,帮不到皇上前朝的事去。总归都还会做些这样的庖厨之事,便尽自己一分心意罢了。”
因有内廷主位在,御厨们便也都离开了这一艘黄篾船,到御膳房其它的黄篾船上去了。换了一批女子和御膳房原有的太监给打下手,几位嫔妃忙忙碌碌,都褪去了内廷主位的光环去,倒更像是居家里头过日子的女主人们了。
黄篾船上炊烟渐起,一众嫔妃进进出出,说说笑笑。皇后遥遥地看过去,不由得阵阵冷笑。
“瞧啊,她有多么善于刁买人心皇上的心被她收去了,如今这后宫倒也有一半人跟她一处忙去了这还都不够,她这会子还要收买这山东全境的民心了去”
她的三个女子都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皇后便自己苍凉地笑了:“是啊,是啊,她自己不过是个奴才出身,故此就算进封了,她也不会摆出个主子的架子来她最懂如何奴颜婢膝,如何与人打成一片本宫终究是毓秀名门,本宫是正宫皇后,如何能做她那样子”
皇后纵然不满,这一刻却无计可施。
她这些年也做足了“贤惠”的功夫啊,只是她的功夫都是标榜在自己身上,戴草花、缝荷包,攒银子,叫人都瞻仰她有多完美;她却没学会“施”,不会这样用实际的行动去做最贴近民心的事。
她这一刻纵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可是却已经太晚,什么都来不及了。
更何况,她是皇后啊,如何肯屈尊降贵去亲手做这样粗陋的饽饽去
可是随即心事转来,她又何尝想不到,不仅是皇帝、后宫、民心被令嫔刁买去了实际上很早以前,她那爱若儿子的幼弟,不也早已一颗心都被令嫔收走了到如今,凡事都已瞒着她了
第1022章三卷109、凤华5更
大家伙一块儿忙碌,再加上那榆钱儿本也熟得快,不多时便一锅一锅地出笼了。由如意小舟摆渡送到岸边去,岸边官员、百姓获此天恩,无不欢声雷动。一时之间两岸柳烟之间,山呼万岁,声震天地。
皇帝自是欢喜,亲自登上青雀舫顶层甲板,立在船头,向两岸挥手致意。
那山呼海啸也传到黄篾船上来,几位后宫全都欢喜而笑。
陈贵人走过来,特特上下打量婉兮,却不语,只是含笑眨了眨眼。
婉兮便有些不好意思,忙垂眸打量自己:“我可是糊了一脸的面粉去”
陈贵人这才扬声一笑:“没有。我是瞧着你啊,仿佛间,已然隐隐露了中宫之相。”
婉兮的脸登时便红了:“陈姐姐说笑了。”
陈贵人点点头:“我啊,只是胡乱猜测,若是咱们的皇后不在了,皇上要封谁为后。”
婉兮心下微微一毛,却随即便清静下来:“小妹是包衣,家族又是内管领下人,说白了曾为戴罪之身。总之这一切,实与小妹无关。小妹这些,不过是尽心替皇上想着些罢了。”
陈贵人也笑了:“谁说不是。你是包衣,我是汉女,反正这宫里的事儿啊,都与咱们无缘。除非皇上肯顶住祖宗规矩,肯不在乎宗室大臣的折子,才能施出那捅破天去的私恩啊。我啊,是绝无这个福分的就是了。”
陈贵人点到即止,含笑接过婉兮又做好的一笼屉饽饽,转身递到舱外去了。
婉兮倒也不免微微失了一会子神,便连语琴走进来都没觉察。
语琴故意咳嗽了一声,倒把婉兮吓了一跳。
语琴将空了的笼屉给婉兮摞在面案旁,不由得叹了口气:“都上船了,后日便到天津了,当晚便能回到京师皇上却还没有半点动静。那位还不是稳当当地坐在中宫的翔螭舟上”
婉兮垂下头来:“我倒觉着,皇上该做的,已经都做了。只是她自己却还不甘心罢了。”
“姐姐想啊,她出行前那么明白的天警,她都不在乎;皇上只是天子,皇上的话又如何比得上天意去,那她就更不在乎了。”
语琴摇摇头:“也是,人家是毓秀名门,祖祖辈辈皆为朝中大员。人家又是先帝亲赐的嫡妻元后,便是皇上又还能如何”
婉兮垂下头去:“此事我自是不便当面问皇上,可是我知道皇上身为天子,最不愿违的便是天意。总归这若是稳稳当当就回去了,岂不是天子逆天而为”
语琴柳眉轻扬:“说的是”
婉兮伸手轻轻握了握语琴的手:“姐姐,烦劳帮我请纯贵妃进来。”
语琴微微屏息:“方子的事你要告诉她”
婉兮点头:“她本来有权利知道,我便不该再瞒着她了。后宫争斗虽情有可原,只是不该作孽在孩子身上。这件事,我又何苦要再瞒着”
语琴秀丽的眉眼之间,便也坚毅下来。
“好,既然情势已经走到这一步,咱们该办的,自当办了。”
少顷纯贵妃含笑走进来:“令妹妹,你这榆钱儿饽饽当真了不得。皇上一路南下都没受这样山呼万岁,却叫你给办到了”
第1023章三卷110、残方6更
婉兮含笑点头:“这不是小妹一人之力,是姐妹们一同尽的心意。且姐姐身居贵妃之位,故此两岸百姓定然知道这船上自然是以纯姐姐为首。”
纯贵妃终是忍不住垂首而笑:“令妹妹瞧你说的。不管旁人如何误会,我心下自然是明白的。”
婉兮笑笑,垂下眼帘来:“我与纯姐姐的情分,最早便是起于纯姐姐送我的那张方子吧”
纯贵妃约略扬眉,便也笑了:“是啊。”
实则在方子之前,纯贵妃最先是送给婉兮一盒芙蓉珍珠生肌膏的。那会子是婉兮在热河行宫里被皇太后责罚,故此纯贵妃才送了那膏子。可是纯贵妃自己心下也明白,婉兮遭了那回罪,与她也是不无干系。
这会子婉兮故意掠过那个不提,纯贵妃便也明白,此时长大了的婉兮是早已想通了当年的那件事了。
婉兮不提,她自己当然就也不提了。
婉兮手上不疾不徐地和面:“姐姐为表诚意,给我的是那方子的原件。小妹便也瞧得出,那方子当真有些年月了。纸张黄了不说,边缘还都有些残损了。”
纯贵妃便也笑:“可不,自然是张老方子坐胎是大事,若不是已是多少代人证明了有效的老方子,我自己怎么敢用,又怎么敢给了妹妹你用呢”
婉兮点头:“我记得纯姐姐仿佛说过,那方子是纯姐姐母家在江南花了重金求来的,十分应验。”
纯贵妃轻笑:“自然是啊。妹妹别忘了,我自己用了这方子之后,不是也生下了三阿哥、六阿哥和四公主来么”
纯贵妃自己说到这儿,舌头一碰牙,不由得也是流露出黯然:“当然,原本三阿哥、六阿哥什么都是好的,到了四公主这儿兴许当真是我年岁大了吧,不然四公主怎么也不该这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