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转念又一想啊,这是朕的宫里、是朕的太医院啊。宫里所有药材,都是内务府采进,验证明白之后才准送进御药房的。故此就算有人有这个法子,那内务府里也得有人配合才行啊。”
皇帝笑声更是轻柔:“朕后来不得不想明白啊,皇后毓秀名门,乃为满洲大族,自己家里就有满人的郎中;老辈儿人里,更有懂关东药材的。”
“更巧的是,皇后还有小九这个好弟弟,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经他的手送进些药材来,自然没什么难只要皇后说一声,自己病了,需要这些个药,需要小九从关东采备了来,便不用经过太医院,而直接送进长春宫的御药房值房就够了嘛。”
皇后心下咯噔一声,忙仰头干哑低呼:“皇上小九,小九他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清冷地抬起眸子来:“是么只可惜内务府在采备药材之事上,有底档可查。朕已叫人查过了,那几笔进了关木通、辽细辛的,上头都有小九的名字。若不是小九有心作恶,那这宫里,究竟是谁呢”
皇后嘴唇上下翕张,鼻子已是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
皇帝垂眸看了看自己掌上的纯白砗磲数珠:“既然有底档,白纸黑字,朕便能坐实。既然宫里没人作恶,那朕也只能狠下心来,治小九之罪。或者再加上素春和引春,治你傅家承恩侯富文之罪”
第1018章三卷105、登舟1更
这一晚,不但皇后的行李没有拆开,便连皇后自己也并未入寝。
这个晚上,皇后不脱旗服,不卸旗头,就那样呆呆坐在皇帝之前坐过的地方,怔怔直到天明。
面对这样的皇后,她身边的三个女子,因都已经不是从前那些陪嫁来的,便都不敢靠前。她们也只能远远地瞄着皇后,皇后不睡,她们便也跟着不睡罢了。
倒是焕春还说了句:“主子这样坐着,总归不是个事儿。或许这行营里还有一个人能说得上话。二位姐姐,咱们是否能去请了来”
驻春和回春对视一眼,心下也都知道焕春这是说谁呢。
皇后身边四个陪嫁女子,此时挽春被留在宫里处理念春善后;素春也引春早撵出宫去了,唯一还生下的,也就是从前的献春,今日令嫔身边的玉壶了。
“别闹了。”驻春摇摇头:“主子才不想见她。那人既然已经背叛了主子去,她也定不敢回主子眼前来。”
焕春资历最浅,不由得好奇问:“主子和玉壶姑姑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既然是主子的陪嫁女子,既然这么多年在宫中相伴过来,怎么说掰就掰了呢”
驻春和回春又对视一眼,两人谁也没说究竟,只是叹息一声:“算了,这是主子和玉壶之间的事,咱们别掺和。”
故此这个夜晚,这三个女子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这样呆坐着罢了。
三月十一,大驾抵德州,登舟。
皇帝保持了这一路以来的好兴致,刚登舟便又赋登舟诗:
“载登青雀舫,初试白云程。入画看村景,匉雷听水声。
岸杨烟外袅,沙鸟渚边鸣。极目眼波意,诗裁亦觉清。”
诗句描画岸边春景,极为清丽动人。得了这样的佳句,皇帝写罢丢了笔墨去,心下也是开怀不已。
皇帝上船,皇太后、皇后、嫔妃等人也各自登舟。皇后乘“翔螭舟”,后宫嫔妃分别乘坐“漾彩舟”、“朱鸟舫”左右随后。
再其后,宗室、大臣、侍卫等分别乘坐“苍螭舟”、“白虎舟”等一路随扈而行。
便如宫内的规矩森严,便是这乘船也是等级森严。婉兮身在嫔位,本该乘坐自己的“青凫舟”,可还没等上船,却被李玉传口谕,叫到皇帝乘坐的“青雀舫”上去了。
因此次东巡山东,是要拜谒孔子、泰山祭天,故此皇帝乘坐的“青雀舫”自降了登基,只有两层楼船。高层楼船上飞檐斗拱,看上去俨然水上宫殿。
婉兮远远瞄了那青雀舫一眼,便叫玉壶简单收拾一下随身物品。李玉含笑道:“令主子,皇上口谕,请您将您那些猫儿、狗儿也都带去吧。”
婉兮一怔,随即便也是垂首一笑。
她这回随着皇上东巡,却也放心不下自己宫里那些活物儿,反正船上也大,这便也带来了。
“豆角,走。”
婉兮叫毛团儿提着鸟笼子,里头架着二又、二寸,她自己亲自牵着那天青色的细腰猎狗“豆角”,一起跟着李玉上了青雀舫。
皇后的翔螭舟就在青雀舫后,皇后眼睁睁看着婉兮提着鸟、牵着狗,登上御舟。
第1019章三卷106、春暖2更
因是回銮,这一行东巡所有的任务都已圆满完成,皇帝难得轻松,这便坐在二层楼船的甲板上,一路看两岸春景,兼之接受两岸官员、百姓的跪拜。
皇帝身畔,同样在这高高的画船二层甲板上,摆着花盆,架着鸟笼,还有一直皮毛为天青色的细腰猎犬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
“原来皇上也养狗啊”两岸百姓不由暗自嘀咕。
“嘿,你瞧你瞧,皇上在那船上亲自逗鸟呢”又有人发现了新鲜事儿。
“那是自然的。满人最爱海东青,故此驯鸟、养鸟可有一套”他身边人便答:“京师里那遛鸟儿的风俗,可不都是旗人子弟带起来的”
“我就是原本以为这些养鸟、养狗的事儿,都是太监们做的。原来皇上他老人家也亲自伺弄,而且你瞧那姿势也是娴熟得很呐”
这样看过去,画楼虽高,可是这船上的皇帝,倒更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气息,天子与臣民之间的距离,无声之中拉近不少。
皇帝在甲板上逗鸟、遛狗,婉兮却悄然立在画楼之中,凭窗而望。
此时此刻,她虽然就在甲板上,可是她明白规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