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努力笑笑:“没事。”
献春便也叹了口气:“我也明白,你定是替陆小主忧心了。秀贵人这初封就是贵人,陆小主侍寝在先,却直到现在皇上还没封个位分。陆小主听说了,心下怕是要难受。”
婉兮便赶紧下地,朝献春躬身:“姑姑,我想去看看陆小主。”
献春点头:“自然应该。我这就去向主子替你请时辰。”
婉兮沿着长街一路走向储秀宫,天上已是落了雪。雪珠子和寒风裹在一处,夹在两列红墙之间如怪兽一般地呼啸,直朝她狼奔过来。她身上已是穿了立领棉袍,外头又加了棉坎肩,却还是冷。
眼前雪珠子一串串地坠下,她脑海里不断浮现起凤格曾对语琴的种种。
这回凤格又初封了贵人,若日后陆姐姐再撞见凤格,凤格又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可是这两人既然已都是皇上的后宫,便每日里都须去给皇后请安,便注定了必定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想得出神,冷不防听前方传来巴掌声。“啪啪”,脆声响彻夹道,穿透刺人的冷风,直撞到她眼前来。她回神,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117章117、缘分
婉兮头皮一麻,只得退到墙边,跪在雪里,深深垂下了头去。
只听远处靴声踩雪飒飒,一架四人抬的暖轿已是到了近前。
婉兮不敢抬头,心下也只暗暗祈盼,那身在暖轿里的人根本就不会发现是她。毕竟这宫里的宫女子,衣着打扮都是一模一样,她又不曾抬头,理应分辨不出来才是。
她垂首只见太监的皂色厚底靴从她眼前的雪地上齐刷刷行过,他们青色的常服褂衣角从纷纷坠雪里蹁跹而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暗暗拍了拍心口。
直到整个队伍都走过去了,她才悄然朝队尾处歪首望去。
隔着抬轿的四个太监,还有前后引导和护卫的太监,在那么多人的簇拥之下,她只能在纷纷白雪里影影绰绰看见那明黄暖轿顶上的金龙,一晃一晃地走远了。
心底终究还是滑过愀然的疼痛,让她情不自禁又想起花田里她送别的那一日,也是这样遥望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只是花田里的分别,她瞧见的还是他本人的背影,而这一刻,她看见的只是一个尊贵无比的轮廓,她连他本人的一角衣影都无缘看见。
便是如此了。
相遇自是有缘,可是这缘分却注定要被这些皇家层层叠叠的仪仗隔住,叫她面对的人不可能再是曾经的那个真真实实的四爷。这样的缘分已经不是她曾经想要的那个模样,更不是她一个汉姓包衣女能承受得起的。
她还是想出宫,还是想远远离开这一切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反正他也不缺人陪
皇后的母仪贤德、贵妃的婉约秀美、纯妃的温柔恭顺、娴妃的泼辣直爽坐拥左右,他不缺她作陪
低垂着头,她悄悄露出小小犬齿。
一帘之隔,皇帝坐在轿内,耳畔都是外头奴才们厚靴底踩着雪的声响。这些声音太杂沓,叫他听不见雪落下的动静。
叫他无从知道,那些苦冷的雪珠子砸在她脸上,她冷不冷,疼不疼。
只有一帘之隔,他是可以不顾一切挑开窗帘望出去可是若她当真无心,他纵然望出去,对她来说又岂非是强迫
他攥紧了手。直到走远了,才忽地扬声:“毛团儿”
毛团儿忙上前:“主子”
皇帝却不说话,抓过一样物事从窗帘便扔了出去,啪嗒一声落在雪上。
毛团儿心下又一个翻涌,便是眼珠儿一转,一个千儿跪在了地上:“奴才谢主子的赏”
就连李玉都赞赏地盯了自己徒弟一眼,自行陪着皇上的暖轿朝螽斯门那边一头扎下去了,毛团儿就跪在原地直到御轿走得没了影,这才左右瞧一眼,赶紧抓着那物事,扭头就朝婉兮跑过来。
婉兮跪得有些久,雪里又冷,扶墙站起来腿弯儿已是都有些麻了。正攥拳捶腿,却眼瞧着那纷纷扬扬的雪珠子里,一个蓝色常服褂的身影已是急匆匆跑了过来。
身量不高,自然不可能是那九五之尊。婉兮便不由得站直了身。
毛团儿呼哧气喘跑上来,别别扭扭瞅了婉兮一眼,便将手里的物件儿塞进婉兮手里:“是给你的”
第118章118、雪暖
婉兮便冲毛团儿一呲犬齿:“谁说是给我的我可听见你说谢赏了,凭什么又安我头上”
毛团儿翻着眼皮,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姑娘这是跟我使的什么气我又没得罪姑娘”
婉兮心下也是自责,便背过身儿去:“反正,这长街拢音,我都听真了是给你的了。”
毛团儿也是无奈,便也只好使横:“反正我这物事是给了姑娘了,姑娘若想不要,那就亲自到养心殿来还”说完一转身儿,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喂你这哈哈珠子”婉兮攥着那物事急得只能在雪里跺脚。
这个死毛团儿,这个霸道劲儿,还真是什么主子什么奴才
婉兮进了语琴的屋子,又是先请安。语琴急忙亲手来扶,忍不住多看了婉兮一眼:“你怎么了,脸怎是这么红”
婉兮忙拍拍脸:“哦,外边儿下雪了,长街里的风跟饿疯了的狼似的。”
念春便嘻嘻笑:“婉兮这脸是叫狼给啃了”
婉兮作势就要去拧她的嘴。
语琴上下瞧着婉兮:“你怎也不戴个手焐子”
婉兮便笑了,朝念春挤挤眼。念春便也凑过来跟语琴撒娇:“小主疼奴才,那赶明儿也赐奴才个手焐子吧。”
语琴这才恍然,宫里发给宫女子的衣服里只有必备的穿戴,没有额外的手焐子之属。语琴便忙抓过自己的来:“你先用这个”
婉兮心下温暖,却还是将手筒子妥妥放回语琴手边:“姐姐的心意,小妹深记于心。可是这宫里凡事都有规矩,姐姐用的这手焐子,用料和做工都是小主方可用得。小妹是宫女子,戴了便是僭越,姐姐纵给了我,我回去也是搭个板儿给供上,平日里还是不能用的。”
语琴自是心疼,也只能伸手过来急忙给婉兮搓着:“这北方的冬天可真冷啊,我躲在屋子里都不敢出去了。幸赖皇后主子顾念着储秀宫,将自己份例里的炭多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