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纳了新人的夜晚,整个后宫没人舒坦。
娴妃一腔怨恼无处宣泄,便叫来凤格数落:“本宫就不明白了,一个汉女凭什么能抢到你头里去你在皇上眼里,原来真的都不如一个汉女”
凤格面上被抢白得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却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若是从前倒也罢了,可如今皇上刚擢升了你祖父。凤格,你好歹也是从一品大员的孙女儿,上三旗正白旗满洲的正身旗人,身份比那陆氏不知高贵了多少,皇上怎么竟然还是让她抢了个先儿,竟是当你祖父和家族全都不当一回事”
凤格低低垂头,已是快要哭了。
娴妃却骂得痛快了些,斜倚在迎手软垫上,低低冷笑:“哦,对了,本宫倒是想起来,你原与那陆氏就有仇。那日初看,你在御花园里是第一个瞧出她汉女身份的。她彼时被你骂得只能垂泪,本宫原本还以为是她江南汉女的性子软弱,何曾想她却实际上早就暗地里记了你的仇啊”
“身份没你尊贵,却反倒抢先儿得了皇宠,她这就是对你最好的报复她今晚已是得计了,凤格,你一个从一品大员家的满洲格格,竟然败在一个江南汉女的手下,本宫当真替你不值啊。”
娴妃这话叫凤格还能如何忍受,她咬破嘴唇,已是垂了泪:“主子说得对,奴才定不会放过那陆氏奴才也如主子一般,最恨汉人这点花花肠子。奴才今日遭了她算计,是奴才愚蠢,小看了她;可是奴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主子放心。”
“不是我放心”娴妃耸了耸肩:“是叫你自己放心,更叫你在宫外悬心的家人放心,才是要紧。”
凤格忙答“是”。
娴妃转头:“塔娜,将上回本宫生辰,本宫母家送进宫来的山珍归元剂取来。”
塔娜一笑躬身,便自去取了个白桦皮鹿皮绒的袋子,交给娴妃。
娴妃接过便递给凤格:“不过好在既然陆氏已然侍寝,那么接下来轮也轮到你了。既然咱们日子拼不过人家,你好歹也拼一拼伺候皇上时的表现。”
“这是本宫母家于本宫生辰时送进宫来的山珍归元剂,是用关外山上野生山珍配方而成,最适合咱们满洲格格”娴妃说着拉过凤格,附在耳边:“那江南汉女必定恪守礼法,怕不是个木鱼一样你呀,得做咱们满洲格格”
凤格红了脸,却也懂了娴妃的意思。接过那鹿皮绒的袋子,已是喜不自胜,盈盈拜倒下去:“奴才谢主子的提点和恩赏。”
长夜终尽,婉兮是直到天光放明才勉强睡了一觉。
梦里却一时是皇帝摔碎了她腕上的玉镯,一时又是九爷拉着她玉镯看却瞧见了她手臂上的伤疤
早上忙过刚歇口气,献春便笑孜孜走进来说:“婉姑娘,主子娘娘叫呢。”
婉兮不知何事,小心问过献春。
献春便道:“是昨儿刚侍寝完的陆小主,大清早来向主子娘娘谢恩呢。主子娘娘知道你们俩要好,这便叫你一同过去凑凑趣。”
第96章96、小主
婉兮留意到了献春对语琴称谓上的变化:“小主”
献春便点头:“对,就是小主。先帝留下的太后、太妃们为寿康宫主位;皇上的后宫为乾清宫主位;其余还有公主和皇子等主位。这些主位都叫主子,而如陆小主这般,已经侍寝了却还未定位分的便不好直接称主子,却也又不能再称陆姑娘了,所以便都称小主。”
“还有每三年一回的八旗选秀,留牌子留宫的格格们,同样也因为位分未定,都暂称小主。只待皇上正式给封了位分之后,便都不叫小主,而叫主子了。”
婉兮垂下头去,努力地微笑。她是替语琴高兴。
语琴,从今早开始已经是陆小主,再不是那个在宫里可以任意受人白眼的、来历不明的江南汉女。语琴终于在这重重深宫里,赢得了立锥之地。
婉兮随献春一起步入长春宫正殿。因这是语琴初次侍寝之后的谢恩,于是皇后郑重其事,于正殿宝座升座接见语琴。
婉兮到来的时候,语琴已经行毕了礼,正被皇后含笑吩咐由素春亲自搀扶起来。
贵妃也陪在一旁,同样满面带笑。
皇后特地吩咐:“为你家贵妃主子、陆小主看座。”
贵妃忙推辞:“这叫妾身和语琴如何敢当”
皇后和煦地笑:“云思你身子本来就弱,这入了秋就更要着意将养,我怎能叫你在这风口上站着”
“还有语琴”皇后目光转向语琴,便更是多了一丝嘉许:“昨晚伺候皇上,也是疲累了吧咱们都是女子,这初次之后的知觉,咱们都是明白的。”
贵妃和语琴都盈盈而拜。江南女子的婉约和灵动,在这样行礼的时候最是好看,就连婉兮都不由得看呆了。
她替语琴高兴,也更因语琴今日的衣饰而欣慰。
侍寝之后的语琴,因身份已经不再是姑娘家,更已是小主,便不用再只梳一根大辫子,而可以将青丝加扁方挽成发髻了;可是今儿的语琴却未上旗头,反倒梳了汉人式样的桃心髻。
桃心髻样式为发髻微圆,髻后又有连绵交叠数个小鬟,微微倾侧,状极娇妍。语琴本就是江南汉女,不得不说配上这汉式发髻,真是娉婷动人。
这样美的语琴皇上必定也是十分怜爱的吧
她用力地笑,不去想自己心底那倏然的一疼是什么,只记着该替语琴开心。
献春这才上前行礼,禀告说婉兮来了。
皇后便笑,朝门外的婉兮招招手:“婉兮快来。”
语琴自然是最高兴的,直接站起身来迎向婉兮。
婉兮进殿向皇后和贵妃见礼,却也同时向语琴请了安。
语琴便是一声哽咽,急忙上前亲手给扶起来。当着皇后和贵妃的面,语琴不便多说,却紧紧拽着婉兮的手臂,不准婉兮行礼。
“瞧她们姐妹情谊好的”皇后见了也只点头微笑:“语琴,我便知道今儿赏赐给你什么都是次要,叫你跟婉兮好好说说话才是你最想要的。”
“既然婉兮已来了,语琴你也便也不必在这拘着了,你且自去与婉兮说些小姐妹的体己话吧。只是婉兮下处乃为官女子所居后罩房,倒委屈你了。”
语琴哪里在乎,早已欢喜不胜:“奴才谢主子娘娘恩典”
第97章97、昨晚
后罩房里,婉兮小心替语琴检查着耳眼儿,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只有两个人独处,语琴面上不用再端着,便不由得垂下头去叹了口气。
婉兮这才小心问:“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昨晚”
语琴勉力笑笑:“其实你和贵妃主子都没说错,皇上当真是个温柔的人他对我,很温柔。”
婉兮不由得松开了手,别开脸坐过去,却是努力地笑:“那不就好了小妹给姐姐道喜了。”
语琴却捉住婉兮的手:“可是不知怎地,我却觉皇上并不喜欢我。”
婉兮深吸口气:“姐姐怎会这样想怕是多心了吧”
“我也希望是我多心,”语琴怆然垂下臻首:“他对我的温柔里,总觉含着客套。原本他之后就起身了,说还要去看折子,叫我起来,说自有太监送我到围房去过夜。”
语琴的讲述里嵌着抹不去的失落。婉兮便握住她的手:“姐姐有所不知,这原是宫里的规矩。侍寝嫔妃事后都要去围房过夜,不能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