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一叶障目(2 / 2)

慕容只淡淡冷哼:“是么我倒要瞧瞧,你来日拿什么来与我决战”

兰芽急了,一人踹一脚:“你们都够了我不管来日,我也不管往昔,我只看重今时往昔纵有仇怨,今时却也有救命之恩;只需记着今时的救命之恩,来日便也自然还有转机”

可是眼见这两个依旧各不服气。

兰芽无奈,只得扯着慕容向外去,扭头嘱咐虎子:“你刚解了毒,不宜动气。你先歇着,我跟他去给你拿药。”

两人出了客房,兰芽单独面对慕容时,昨夜的一切便又重浮上脑海她之前的意气便搜散了,只垂首不敢去看慕容的眼睛。

“谢谢你救了虎子。”

他轻笑了一声:“你既不肯跟我走,我也总不能白去一回,总归要设法多少帮你些忙。”

兰芽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你昨晚,怎会去的”

日光穿过廊檐,将燕子翅一般的飞檐影子印在慕容的一身白衣上,便如天然水墨画就,风雅入骨。

他目光垂下来,落在她面上,却没说话。

兰芽便解嘲一笑:“你们,果然都是了不得的人。你们,原来都在守备府里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只有我最笨最傻,一无所有便敢贸贸然往里闯。呵,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太可笑”

他听出不对,便眯起眼来望她:“你这是怎么了”

兰芽听着只想笑。她怎么了她没怎么啊她只是当真觉得自己笨,当真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腔勇气,便真的能到南京来拿到所需的罪证,就当真能凭着一己之力拨乱反正,救出司夜染来

却原来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回头看前头种种,原来自己只是一枚呆呆傻傻、被人摆布还不知的棋子

慕容缓缓道:“难道你是与月船、雪姬生了龃龉”

兰芽一惊,猛抬泪眼:“你怎知道月船和雪姬”

她从前因雪姬是鞑靼人,而怀疑过雪姬早跟慕容有所勾连。难道她果然没猜错,慕容也是识得雪姬庐山真面的

慕容碧眼连闪,缓缓答:“雪姬,是我昨晚见到。她跟虎子在一起,虎子是替她挡箭,所以我自然结识于她。”

兰芽这才悄然松了半口气,点头道:“那月船呢”

慕容再缓缓答:“你是狐仙的传闻,就是从这个月船口中传扬开的。我当日听得这个传言,很觉气恼,便忍不住去追查来源这便知道了月船。再者他与你同住在悦来客栈,我便也加了些小心。”

“再说,昨晚我救了虎子。他中箭毒,神智迷乱之际,还放心不下你们几个的安危,嘟嘟哝哝地将月船的名字也说了。我便也大抵知道了一些。”

慕容所说,倒也有理。兰芽便舒了口气:“如此说来,是我多心了。慕容,你别怪我。”

慕容微微仰首,有些黯然地笑:“我不怪你,我要怪之怪咱们之间隔着大明与草原的沟壑。你心里从没放下对我的防备,我都明白。”

兰芽心下狠狠一疼。被知近的人防备的滋味,她刚刚尝到过,她明白那种虽则理解,却依旧心痛难平的感觉她便伸手攥住了慕容的衣袖:“我知错了。”

慕容神色这才宛如云翳飘散,垂首凝望着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该将你怎么办,嗯”

这一声,说得兰芽心下又苦又甜。她便笑起来,仰头去望他:“那便什么都不要想了,嗯咱们现在只想办法赶紧找着曾诚的银子,只想着怎么安排你早日北归。其余的,都放下,嗯”

她故意学着他的语气说话,他听出来了,便忍不住也笑了。略作迟疑,终是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忍不住带了点宠溺道:“好。”

两人便不再提其它的,而是再度到了曾诚的旧日书房。

这一回,兰芽不敢再怠慢,翻起画卷来便下手如飞。

上次在悦来客栈那张方位图的不翼而飞,以及今早月船和雪姬等人的失踪,都给她敲了警钟,让她明白身在南京城里,万事都不可拖延。说不定暗中早已有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于是事情便宜早不宜迟。

更要紧的是,倘若司夜染脱了囹圄,便必定会拦阻她救慕容的计划

兰芽将明面儿上的画卷全都迅速看完,却一拍桌子:“不对”转向慕容:“这书房里,你可曾还发现其它的线索”

“不对”慕容也是一怔:“这房中便再无其它。这宅子里,只有这一座书房保持完整,如果线索不在书房里,又该在哪里”

兰芽忽地笑了:“是啊,咱们都会这样想,那么其他人定然也都这么想谁让曾诚就是个名声在外的书生呢再者只有这座书房保持完整那便自然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盯着这座书房了”

慕容碧眼一闪:“你想说什么”

兰芽咯咯一笑:“障眼法真正的奥妙,必定不在这书房里,而合该是与这书房的意象截然相反的地界儿”

是谁让她明白,眼睛所见的也许只是假的所有假的,只为掩藏真的

她狠狠甩了甩头,朝慕容明媚一笑:“带我去凉芳的闺房”

她此时才豁然开朗,这座书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根本就是一个设置好了的障眼法一叶障目,何见泰山

凉芳的房间,只剩下个空屋子,里头什么都没了。

慕容道:“府里上下的人,都说这屋子住过曾诚的男宠,留着不吉利。况且”他深吸了口气:“我总难免因他而想起从前在教坊司所遭受的一切,于是便也由着他们,将这处小院荒了,也未曾整饬。”

兰芽却悄然偏首望了慕容一眼。

他说谎了。

就如曾诚的书房一样,凉芳的房间也必定是重点寻查的地点。当日官府不可能放过,后来的慕容也不该放过。

虽则房间内看似早已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在一个擅丹青的人眼里,这房间却还是有新动过的痕迹便比如那些墙灰、柱漆分明都是被重新刷上去的,用料与工具、以及色泽浓淡,总有差别。

兰芽便淡淡应了一声:“没事。我只看看便罢。只当凭吊一番。”

心里反复滚过的念头只是:慕容为何要瞒她

原来不光司夜染和灵济宫上下防备着她,她防备着慕容就连慕容,其实也在有意无意地防备着她么

这世上,原来人人心中皆有墙垒。

外头忽然响起一片飒飒之声,兰芽一怔,听出来当是铠甲的铁叶子撞击之声。

随即管事的慌张奔来,到慕容耳边,急急耳语。

兰芽惊问:“怎了可是怀仁查到虎子在你这里”

慕容碧眼闪动,却按了按她的手背:“你且勿惊。来人不是怀仁守备府的人,看旗号是南京兵部的人。我且去瞧瞧,你留在这边,勿要擅动。”

管事的也说:“公子安心。小人已将虎爷隐蔽起来。想那些武夫还窥不破咱们这院子的玄机”

慕容目光猛地朝管事的掠过去,管事的急忙垂下头去,再不多言。

慕容道:“我先去察看。若有不对,自然有人来带你离去。你放心。”

慕容与管事的急急去了,兰芽望着他们的背影掩入窗外荒草。兰芽屏息细思:南京兵部的人那便是孙志南。

若如她猜测,谋害曾诚之人,嫌疑除了怀仁之外,便是这个孙志南

他果然听见了动静,便按捺不住,要出手了么

障眼大法要开始层层揭开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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