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慈不疾不徐的笑起来,轻缓的抬手指了指云千雪,双眉一扬,带着一贯的飞扬跋扈。高声道:“今儿个皇上若不拿下元妃,孤自然不会离开。”
霍延泓垂首,叹了口气。神情再不似方才那般眉头深锁,而是带着几分可惜,摇了摇头,重复道:“皇姊,现在走,还来得及。朕看在父皇与母后的情面上,自不会重责。”
霍元慈见他神情淡然,临危不乱的稳重模样,心里怒气禁不住蹭蹭的上窜,竟是厉声对霍延泓道:“母后你心里哪儿还有母后与父皇自你将这妖妃接回宫,你便将父皇、母后,连同你自己也都给忘了”
顾临怡见霍延泓此刻还能这样气定神闲,讽刺一笑,清冷的开口,那声音婉转却带着森然寒意,“今儿个便把话说白了,如今兵分六路来西苑勤王,清君侧,诛妖妃。眼下,已经将西苑内外围的水泄不通。皇上指望得上的亲信,不是还未回京,便是在启曌城里。皇上若是想在这龙椅上稳稳的坐下去,今日便需下个决断,诛杀妖妃。”
顾临怡说着,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把剑。霍啦一声,冰冷的剑身撞击着剑鞘的声音,尤为突兀。她举着剑,将那剑身对准了霍延泓,眼风却落在云千雪的面颊上。
云千雪心中虽说是紧紧的悬起来,忐忑不安,可瞧着霍延泓这般稳如泰山,却也深信他必定有应对的法子。此刻虽然霍元慈与顾临怡口口声声要自己死,她却也不肯露出半点儿惶恐与害怕的神色来。
顾临怡未在她脸上看见想要看到的惊惧,心中大是不快,面色带着一丝愠怒。
霍延泓一只手正紧紧的拉着云千雪的手,此时清淡的神情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眼神在顾临怡与霍元慈的脸上越过,懒声道:“朕便是不能在这龙椅上坐下去如何,朕便是不做皇帝又如何”
两人听见霍延泓这番话,神色大变。顾临怡心头的怒火蹭蹭上窜,举着那把剑就朝着云千雪的身上刺了过去。
霍延泓却是在这眨眼间,忽然抬手,用另外一只手掌,紧紧的将那把剑给握住了。这架势,惊得顾临怡立时停了手,呆愣的僵在原地。霍元慈自没想将事态弄的这样僵,可此刻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咬牙,狠了狠心,道:“你,你就宁可为了她这样的人,连性命都不要了她与延淅私奔,背着你做了什么,你可知道”
云千雪方才眼见着霍延泓用手硬生生的隔开那把剑,心头又是震惊,又是心疼。这会儿上前,先是轻柔的将霍延泓的手打开。不慌不忙的取出绢子让他握在手掌里。此刻听见霍元慈的话,只面无表情的牵了牵唇,冷声道:“那一桩事儿,全亏了皇姊你一手谋划,难不成皇姊你忘了”
她微微语顿,应着顾临怡的剑尖儿往前走。那眼神如刀如剑一般锐利,她走到那剑的跟前儿,忽然抬手。顾临怡因着刺伤了霍延泓,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手上一抖,那剑便是应声落在了地上。“表姊从前借着先皇之手要杀我却没成,如今又要再杀我一次可我心里却是糊涂的很,我到底何处得罪了两位表姊,因何这般恨我入骨一个算计的我苏家满门被灭,一个数次三番的将我置于死地。”
顾临怡此刻没了剑,可横亘在胸中多年的恨意发作,哪儿能就此放过云千雪。她生怕迟则生变,当即抬手就要扑到云千雪的身上去掐她。
霍延泓此时正一转不转的盯着云千雪,见顾临怡有了动作,极快的起身,一把将云千雪托进了怀里。
顾临怡那一扑用的力气极大,没扑着云千雪,自然重心不稳,霎时跌在了地上。这一摔,直将顾临怡摔得钗髻歪斜,她自是无比的恼怒,却忽然狞笑起来,道:“皇上,恁么多年,你以为你是真心喜欢苏青萼吗只怕,你,也是身不由己呢”
第54章突生变数
顾临怡这一番话开口,自是说的云千雪云里雾里一般。她实在糊涂,顾临怡这样说又有什么用处,难不成她打着挑拨自己与霍延泓的主意
霍延泓未立时开口应顾临怡的话,而是抬眼好整以暇的笑看向顾临怡。面上明明带着笑意,却让人蓦地生出几丝凉意。
顾临怡扶着身边的卉春起身,眼瞧着霍延泓混不在意的神情,登时便被气得恼羞成怒,却是冷笑一声,锐利而刻毒的眼神落在云千雪的面上,道:“南疆有一种情蛊,种了之后,便对施蛊之人死心塌地。她苏青萼经过这么多年才回宫,谁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幺蛾子。”
霍元慈也是嗤的笑了一声,眯目睨着云千雪,道:“你若不信,只瞧一瞧她的脸,这么些年,仿似都没什么变化,必有妖异。”
云千雪眉心一跳,倏地响起之前君烨自长乐宫里发现的小虫子。
蛊术这种东西在南疆的苗寨与南诏盛行,中原鲜少得见。她虽然不甚了解,可对于蛊术的邪门与阴毒也是听过的。如今顾临怡这么有鼻子有眼的说出来,那条奇怪的虫子,必定是什么蛊毒了。想来霍元慈自梁州回来,南疆便再梁州境内。必是她将这害人的东西带进了京中。
想起那日君烨拿着那小虫子的模样,云千雪心中便忍不住惊恐害怕起来。她当即扬了扬眉,愤然看着顾临怡,冷笑道:“若真有这样的好东西,兰姐姐怎的不用”
顾临怡未答这话,倒是霍元慈万般厌恶的斜了云千雪一眼,道:“元妃以为,谁人都如你那般心怀鬼胎贵妃与皇上是结发夫妻,如何会做出有损皇上龙体之事”她说着,亦发正色看向霍延泓,苦口婆心道:“今次孤从梁州回来,机缘巧合,遇见了一桩事儿。那男子也是因为蛊术,抛弃了糟糠之妻,对小妾是俯首帖耳的。可那蛊术却不是什么好东西,蛊毒会上了你身体的元气。孤带了懂蛊术的人回来,你若不信,全可以让这人瞧一瞧”她顿了顿,又凌厉的看向云千雪,“等替你除去那蛊,你便也会信了此人图谋不轨,是妖妃祸水”
霍延泓回首凝了云千雪一眼,云千雪也不反驳,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此刻只静谧的落在霍延泓的双目之上。他虽然面无表情,可云千雪似是从他的神情中看见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方才有些许紧张的心这会儿自然安放了下来。
“哦,是吗”霍延泓回过头,垂首间,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霍元慈立时扬声道:“你可以进来了。”霍元慈这一唤,须臾,便有一妙龄女子进了书阁。她相貌平平,只是脸孔白的骇人。她双眼低垂,默默无声的走到霍元慈的面前,微微肃了一肃,便是向着殿内众人请安行礼的意思了。
霍延泓倒也不怪罪她初次见驾的失礼,目光却是盯在了紧跟着女子身后,垂头未语沈晦身上。他是御医院的院判,照理说,没得找传召,他是不得轻易见驾的。如今却是被霍元慈招了过来,必定是想为这蛊毒一事做个见证了。
“皇上的身子如何,请沈御医摸过便知道。过一会儿金玉将这蛊虫取出来,沈大人在此也能做个见证,又方便为皇上调理身子。”霍元慈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她与贵妃带着御林军来闯皇帝的寝宫,当真是为了霍延泓的龙体着想一般。
云千雪却是瞧出了几分眉目,襄城长公主这般气势汹汹的逼宫,却似乎并未想将自己的亲弟弟从皇位上拉下来。云千雪猜想,霍元慈只怕也对逼供造反这样遗臭万年的名声心有顾忌。她今日所作所为